大理寺的官署就在皇城不远处,离裴府很近。
裴珺在大理寺喝完两盏茶才看到张悯之出现在大理寺中,身后还跟着名医者。
这医者是谢道清走后专门命人从太医院拨来的,她私以为张悯之的腿实则是算工伤,她有责任找人给他照看好。
“见过两位大人。”张悯之走近,拱手向韩章与裴珺见礼,他入大理寺前就有人告诉他有两位朝廷命官在大堂等着见他,午后见了谢道清后,此事他心中也早有准备,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便来了。
裴珺站起身颔首回礼,只是神情淡淡的。
相比之下,韩章要热情很多,先是招手示意张悯之就坐,又是亲切的过问他的伤势,好半响才进入正题。
这之间裴珺一直都是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身边的交谈声无意识的摩挲手边的衣袍。
待韩章提起科举顶替的事,裴珺才开口道:“张举人可愿意入皇城?当着陛下的面呈上供词状告萧纪?”
韩章闻言身影一凝,脖子有些僵硬地向裴珺投去不赞同的目光,手快速捋着长长的灰白山羊须,心道这厮怎么如此简单粗暴,不应该循循善诱以求达到目的吗?
张悯之微微一笑,轻声问道:“下午我见到的那位女娘就是陛下吗?”
韩章转而缓慢地捋着手中的山羊须,心道还有这事?竖起耳朵只听裴珺道:“是。”
韩章又看向张悯之,张悯之脸上还挂着笑意,目光柔和问道:“我该怎么做?”
裴珺看向坐在上首的韩章,好几秒韩章才反应过来话题又回到了自己这,他清咳一声,道:“张举人来时可注意到大理寺门前左侧有一方大鼓?”
张悯之姿态谦虚,颔首道是。
韩章又下意识的扒拉自己的山羊须,慢悠悠道:“那鼓叫登闻鼓,击鼓鸣冤,御史受状以闻,不过科举舞弊兹事体大,御史是远远不够的,明日正好休沐结束开朝,你到时需亲自敲响登闻鼓,然后会有专人汇报给陛下,待陛下宣你上殿,你便可手呈状词诉告冤屈。”
张悯之道:“只是如此简单吗?”
韩章看他口吻真诚,不似作伪,只好尴尬的干笑,此事确实不是这么简单,可这得罪人的话他怎么好意思说,只好边绞尽脑汁边继续捋着胡子干笑。
裴珺淡淡瞥了一眼老滑头,看向张悯之接过话,淡淡道:“当然不是,为避免有人恶意上告,我朝刑律敲响登闻鼓要先廷杖二十,再受理案情。”
张悯之略一点头,道:“多谢大人,我明白了。”
裴珺看他面上并无什么惧怕退缩之意,反倒有些于心不忍,道:“二十廷杖虽不至于要人性命,可也不算小刑罚,你是读书人,还有伤在身。你若有后退之心,并不需要勉强己身。”
他停顿了下,又踌躇犹疑道:“此事也还能找别的法子。”
闻言韩章无奈地望着大堂的屋顶,只差仰天长叹,他就没见过劝人这么坦荡的,显得他活脱脱像一个着急踹人入火坑的老狗一般。
可惜此人是朝廷新贵,打不得也骂不得,万一出了事还要靠他抗事,这样想着韩章又觉得也挺好,对方愿意怎么劝就怎么劝好了,左右遇事能让他少牵扯进事端就行。
张悯之摇了摇头,心中透亮道:“可只有我去才是目前最快解开此案的方法,且最能激起关注不是吗?我虽是文人,身体不如练武之人那般强健,可若是能以我一人微薄之力助陛下揭开此案,是我之大幸。只求往后在科举这条路上的后来人不会步入和我一样的处境。”
他笑了下,又抬手对着裴珺的好心感激道:“裴大人的恻隐之心我都懂,多谢裴大人爱惜。但此事是我心甘情愿,我从小读圣贤书,自然也想亲眼看天下开创出一个太平盛世,陛下她是一个很好的陛下,能为她驱使是好事。”
见张悯之的心智坚定,裴珺也不再多说了,只是从他的寥寥数语中听出他对只有一面之缘的谢道清很看重。
似乎张悯之如此坚定要做此事,除了心中的崇高理想,也少不了那一面的影响。
裴珺突然不由自主地问他:“你就这么相信陛下?”可此话一出他又后悔了,懊恼地皱了皱眉头。
这话说出来听着歧义性挺强,还带着点大逆不道的味道。可话一出口,哪里又有收回的办法,裴珺只得面上继续维持着一派庄重的模样,假装注意不到双双睁大眼睛投过来的惊恐视线。
不过韩章虽不知裴珺为何突然这样问,但也清楚这位年纪轻轻的四品朝臣和陛下之间的关系,于是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收回视线,垂下头眼望地努力降低存在感,但精神又时刻关注着他们说什么。
张悯之也意外这位吏部侍郎居然会问他这句话,怔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真诚回道:“是,我很相信陛下,我答应陛下要相信她,而且我觉得陛下定是位深明大义的君王。”
听到这些,裴珺有些说不出的气闷,而张悯之提起她时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