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袅袅,西眠隔着滚滚热气,看向陆韫臣:“什么意思?”
“那时候他可能也就你这么大,费尽周折托人找到我,等见了面,居然要求我证明自己的能力,”陆韫臣露出淡淡的笑容,“他相信科学,其实到现在也不信我这一套,带你过来,应该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陆韫臣早已避世归隐,在这茶庄里不知闲居了多少年,外人只知陆家茶名贵,市面上流通的货品稀少,千金难求,却不知背后的老板是何人。
所以纪宁生找来的时候,陆韫臣难得出现讶异的情绪。
如今,眼前的小姑娘竟然也像少年时期的纪宁生那般执着,死死盯着他问:“陆先生,我不明白,能再解释一下吗?”
陆韫臣说了和那时相同的话:“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她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眼。
陆韫臣正襟危坐,眉间自带三分笑:“琳琅,我已在此处等候你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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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推开,纪宁生眼见西眠走出来,眉心重重地拧起:“怎么样了?”
“陆先生让我第三天再过来。”她若无其事,对着他笑,“我明白你的苦心,如果把那些记忆忘了的话,也许以后就不会想着你了吧。”
纪宁生半信半疑,声音低下来:“你真的做好准备了?”
“嗯。”
他神情微微放松,摸出根烟点上。
她自然地微笑,搬出郑家明当挡箭牌:“其实最近有一个很不错的男孩子在追我,等你走了之后……我想和他试试。”
纪宁生才有的一点笑容就这么凝在脸上,过了会儿,缓缓道:“是,这是好事。”
她偏过头,装作认真研究墙上的壁画:“你说,都忘了的话,会不会也不记得这一世的你了?”
光线霎时暗下来,最后听见的,是他低低的一声,“也好”。
……
“琳琅,你可曾为一个人奋不顾身过?”他身处暗中的大殿上,清清冷冷抛来一句。
她跪着,以眼去寻他的方位,只看到一个黑影。
“回陛下,妾曾经有一心爱之人,”她恭谨答道,“妾愿意为他奋不顾身。”
黑影动了动,他应是靠在了王座上,她所了解的皇帝有天人之姿,当年大典上他着一身黑色锦袍,头戴紫金衮冕,十二旒下的无双面容令多少人难忘。
“如此甚好。”他的声音再度响起来,随后虚虚一抬手,身后影卫突袭而上,一剑刺入她的胸膛。
“陛下……”她大口咳着血,剧痛让她看不清,“琳琅不悔……”
这是她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
西眠回过神,纪宁生一根烟已经抽完,他擦干净手,又朝她递过来:“走,带你去看看海。”
私心里,她并不抗拒这种方式的亲昵,任他牵着手,在茶庄里面闲逛。
“听陆先生说,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来过这儿了。”
“是啊,那时候年轻,也闲,听见朋友说这儿里住着一个隐居的奇怪先生,自然要跑来看看,”他观赏着风景,随口答道,“结果他其实就是一个骗子,说自己活了很久,寿命比山下的古寺还长,完全违背科学规律。”
“既然你不信陆先生,为什么还要请他帮你恢复记忆,”她急急地插嘴问,“原来你那么早就想起来了吗?”
纪宁生早料到陆韫臣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实际上,陆韫臣看到的仅是表面。
十八岁初次沾酒,杯子还握在手里,眼前忽而移过虚影,是什么人在那?他张唇,想喊出什么来。应该是一个名字,对他极其重要的名字。
此后他染上酒瘾,无法摆脱。
最严重的时候,他呼吸骤停,只有不断地喝酒,才能汲取氧气。去看医生,医生说这是一种特殊的病例,从来没有人出现过类似的呼吸困难症,建议他去挂心理科。
那段痛苦的经历,向她归纳出来,只剩下一句话。
“我的好奇心比你更重,仅此而已。”
西眠不说话了。
或许她快要习惯了他的无情,总是这样,他仅用一句话就能将她噎得哑口无言,回家去,还要想好久,伤心欲绝到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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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庄在半山腰,纪宁生说想要看到海,需登上山顶去。
自有引路的女孩子,看到他们交握的手,以为是情侣,一路都在八卦。怎么认识的,何时在一起的,谁追的谁……问得西眠尴尬不已,拽着纪宁生拼命往前走,倒很快把陆家女孩甩在了后面。
“怎么回事,这样害羞。”
听着他的笑声,她脸上恼意更盛:“你也不解释一下!”
“怎么解释?”纪宁生低笑,“你说我们这算什么?三日情侣?”
她忽然静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