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温宁醒来时,满眼都是刺目的红。
她坐在血泊旁,被柳三抱怀里。
那姿势像是在保护她,又像是在圈着自己的猎物。
也许是失血过多,柳三的身体无比冰冷,仿佛一座冰雕,没有一点生息。
但即使不清醒,他的手臂也像铁一般牢牢箍着她。
柳温宁试图挣开时,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柳温宁的脊背突然僵硬。
她从未与人如此亲昵,先前因为他还昏着,现在他不仅醒了,还这样近地看着她……
她浑身僵硬,讷讷道:“柳三,你……先松开。”
“你去哪儿?”
“我会回来的,我要去给你找郎中。”
“傻姑娘……你看你身上这样,哪个郎中敢和你走?”柳三笑了笑,突然又猛地咳嗽起来。
柳温宁这才注意到,他几乎浑身都湿透了。
难道他是涉水将她救回来的?
太危险了,这样即使冻不死也要生大病。
“你撑住,我很快就回来。”
事实证明柳三的猜测是对的。
她的单衣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与污泥,着实令人浮想联翩。
如果路人的注视能够化为实质,她早就被盯穿了。
可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当铺。
老板看到她这模样,吓了一跳。
他拧着眉头打量一番,面色凝重道:“姑娘是来典当的?”
“是。”柳温宁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布包,摊开放在桌上。
里面是她从身上取下来的全部钗环首饰。
当铺老板为难道:“小姐,不明不白的生意,我们是不做的。”
“这些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赃物,它们都是我的。”柳温宁急中生智编了个说辞,“我与哥哥回家探亲,结果在城外的山上遇到了贼人。哥哥受伤太重,还在山洞里歇着,我得筹钱给他找郎中。”
她越说越委屈,雾蒙蒙的眼睛里几乎沁出了水珠,微颤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
老板先是一惊,随后懊悔起自己先前为何那样刻薄。
也对,她这样乖巧又大气的气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可能去偷去抢呢?
“对不住啊,先前误会你了。”老板摸摸自己光滑的头顶,一一给首饰估起价来,“这个钗子三两,”
“这……”
这也太黑了!
这些首饰都是翠云阁里最紧俏的款式,料子也都是最好的,即使是贱价典当,也不该只这个价。
可是她没有时间讨价还价,柳三还奄奄一息,她一秒也不敢耽搁。
柳温宁咬咬牙:“就这样吧,快一些。”
老板只当她好忽悠又不识货,生怕她反悔,赶忙把首饰都包起来,叫人送去库房。
柳温宁接过银子,没心思清点,拔腿就往外跑。
“哎——姑娘你等等。”老板把她叫住。
“怎么?”
老板问道:“你不是说你哥哥受伤了吗,你知道该找谁吗?”
柳温宁摇头。
老板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口,指给她看:“喏,你沿着这条街往前走,走到那个茶棚,再往右走,巷子尽头就是王郎中的医馆。他是我们这儿最好的郎中!我媳妇心口痛的毛病就是他给治好的。”
听罢,柳温宁感激地向他点了点头,将银子在怀中揣好,往医馆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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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说,让老夫去哪里出诊?”王郎中怀疑自己听错了。
柳温宁只得拔高声音又说了一遍:“在城西郊区,那儿的一处山洞里。”
“姑娘呐,不是老夫不想治病救人,但那里太危险了,时不时有郊狼出没也就罢了,万一你所说的贼人还没走怎么办?”
他光是看着柳温宁身上的血迹,就直发怵。
那伙贼人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可见有多穷凶极恶了。
他只是能救人,又没有九条命,哪里敢去?
“不危险,他们走了,肯定不会再回来了。”柳温宁摸出好几块白花花的银子,一骨碌全堆在桌上,“拜托您了!我哥哥伤得很重,等不了。”
这些银子,比他一年的诊费加起来都要多。
“这……”
如果是这样,冒险也不是不可以。
王郎中虽然健朗,但到底是一把年纪了,跟着柳温宁找到山洞时,累得命都没了半条。
柳三靠坐在山洞中,似乎已是奄奄一息,听到动静才缓缓撑开眼皮,“小姐,你回来了。”
王郎中麻利地替他处理起伤口,脑中却在犯嘀咕。
这小伙子全是皮外伤,没有致命伤,倒像是他故意让人将自己伤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