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锦这个名字,其实已经在海桐城大众的记忆中逐渐远去了。
这位海桐城中曾经的官家小姐,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她的存在却随着江家的覆亡而一并消失,直至九年后,江应淳的名字重新出现在亭韶的官场上。
江应淳垂髫之年便家道中落,此番回到海桐城时也是孤身一人。可他却得了昭康王的提携与相助,此时竟也在海桐城中落住了脚。
昭康王在外皆称江应淳为师弟,将他调任进二人恩师族人所在的礼部。朝堂之上,众人皆将江应淳视为昭康王势力下的新人,而宫中的天子,竟也在兰皇后的劝解下未发一言。
在书院苦读多年才挤进亭韶朝堂的江应淳,却突然得了昭康王与兰皇后两大助力,难得他在惊喜之际仍抱有清明的头脑,知晓这二位贵人对自己的帮助并非平白无故,兜兜转转只不过都是为了那人罢了。
他的姐姐,至今仍下落不明的江延锦。
昭康王曾问过江应淳关于江延锦的一切,可江延锦八年前便与他断了联系,只言自己要往长南郡去。昭康王根据这条消息多番派人前去查探,却连对方的死活都并未知晓。
或许她早已归于尘土,或许她早已改头换面直至融入不知何方的社会中,无论如何,“江延锦”就像是消失在了亭韶的土地上。
然而,在江延锦眼中,何尝也不是自己过往的亲人好友同样被隔绝在过往的时间中了呢。
现在的她猝不及防地瞧见弟弟的名字,不免有刹那显露出自己真正的情感波动来,却被身侧的顾登楼恰好捕捉到。
顾登楼并未来得及开口,江延锦就已经换上了一副轻松的模样:“我都看完了,亭韶的安排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聘礼添妆的数目有些过于隆重了,殿下觉得呢?”
“还好,”顾登楼全然没觉得不妥,“殿下是平兰陛下最为宠爱的公主,可谓代表着亭韶与平兰合作的态度,自然要以寻常亲王妃的旧例倍之。”
江延锦想起自己开府时恰逢大雪压城忙于救灾而私库告急甚是节约的那段日子,一时语塞,又生感慨。
她又念着信中有写到宫中出嫁的安排,不免想到了兰采嵘,于是小心试探道:“宫中出嫁什么的,我记得亭韶的皇后殿下也有嫡出的公主,会否有些僭越了?”
兰皇后应还不知晓长宁公主竟还有另外的身份,她此时如此做,自然是为了表示亭韶对平兰的友善态度。
顾登楼想起出发前跟小大人一样嘱咐他好好跟婶婶相处的小公主顾云舒,眉头微松。
“云舒知晓分寸,皇嫂也重视这场联姻,殿下实在不必忧心过多。”
他压下方才试探后的猜测,只谈论信文中的安排:“比起这些,殿下不若更放松些。比如……嫁衣上可否有想要增添的纹样?”
江延锦方才要脱口而出木棉花,可她思来想去还是将话吞了回去。
当年活泼可爱的江家小姐曾借着兰家的门路多次进宫玩耍,也从那不受宠的二皇子手中收到过一捧他亲自摘取挑选后的海桐花。
可她却凑到对方的耳边,悄悄说自己其实还是喜欢木棉啦。
江延锦猛地忆起曾经有过的这一段过往,像是心弦突然被不知何人拨乱奏响一般匆匆移开了视线,她将要出口的话收回,不置可否地胡乱应了一声。
顾登楼在她看不见的视线死角处,他的面庞上终于不是温润君子的假面,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审视目光。
他感受到了对方的心不在焉,却以为是自己方才提到匪女阿宁之事的缘故。
顾登楼不自觉的眯了眯墨色的眼眸,他心中已有八分笃定的思量,认为这位平兰国最受宠爱的公主就是阿宁,可惜他的手中并没有实质证据,仅仅凭借自己的记忆还不足以推翻平兰帝后为她敲定的身份。
江延锦转瞬间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她仰头看向几欲要将自己圈在怀中的顾登楼,面上又露出那般勾人的微笑来。
饶是顾登楼心中对自己的妻室有着浓浓的防备心,此时也不觉被对方直勾勾望向自己的目光晃了心神。
江延锦眸中微含笑意,视线像是邀请着对方与之交缠。可除去那双勾人的眼眸,她的五官并不凌厉,反之还有些婉约气质,表情平和舒缓,足以探到顾登楼内心最深处的对于平淡生活的那一分期待。
顾登楼并不想承认他竟然真的被对方的一颦一笑勾了心神,只是微笑着缓缓将对方推开。
他压下心中方才那一瞬的奇怪反应,将话题转回来:“既然公主没有什么想法,不如在团扇的柄面连接处添绣一些木槿花的纹样可好?左右能够表明殿下的身份,也不会对嫁衣进行大改。”
“有理,便按照殿下说的来吧。”
顾登楼将信纸折好搁置在一旁,同她介绍着亭韶皇室中人:“殿下无须害怕嫁去亭韶后为人所欺,陛下与皇嫂皆对殿下十分满意,而皇太子与小公主年岁尚幼,想来也不会令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