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太阳穴乱跳。不,睿哥哥不会骗我,我要找他问个明白!
“停车!”
念起言出,不等马车停稳,钱禾已推开了车厢门。
“小姐,您要去……”
“在这等着!”
扔下孙甘,钱禾径直往前走,一面走一面打量各色旗幌招牌。她要给王睿写信,急需寻家笔墨铺。
忽然,一簇人影挡住去路。
钱禾抬头,见个妇人带着侍从,前拥后呼地从绸缎庄出来。
那妇人头戴银荻髻,沉香色妆花缎大袖衫,下衬石青万锦纹百褶裙,高颧薄唇,唇角一颗黑痣。
钱禾认得她,王睿的母亲,王婶。
之前王家也住崇南里,跟钱家斜对门,两家常有走动,但王睿武举授职后,王家就搬去了西城安富坊,隔城隔路,钱禾已是许久未见王家人。
她停步,刚要行礼,王婶已笑着招呼她:“池娘子,愈发俊俏了!”
“池娘子”三个字,如三颗钢钉,钉住了钱禾的手,也钉住了她的喉。
她怔怔地立着,惠风掠面,裹着日光的温煦,钱禾却是起了一背细米疙瘩。
王婶上前,亲热地牵住她的手:“今儿天真好,咱娘俩喝杯茶,如何?睿儿跟我提起你。”
最后一句话压低了声音,钱禾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她一个激灵,急急点头。
王婶让从人去车上等候,自己带着钱禾进了最近的茶坊。
*
茶香袅袅,雅阁中,王婶的声音分外动听。
“阿禾,委屈你了。也怪我,早知道……”她放下茶盏,叹了口气,“睿儿这个闷葫芦,等他回来,我一定让他给你赔不是。”
钱禾急道:“不怪睿哥哥,是我,我!”她低下头,声音哽咽。
王婶拍拍她放在茶桌上的手:“阿禾,你是个好姑娘。睿儿能得你真心,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现在,你有何打算?”
“和离!我会和离!”钱禾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望向对面的长辈,“本来昨天就能签和离书,可他被派去了皇陵,只能再等半月。”
此时此刻,她羞于提起“池”字,只好以“他”代之。
王婶倒也听得明白:“当真?”
钱禾郑重点头。
“那我就等你的信。说好了,等你恢复自由身,我即刻遣人去你家提亲。然后写信让睿儿回来,给你们摆酒。”
这些话的内容太多,分量太重,以至于钱禾片刻才反应过来,一开口,热泪就滚了下来。
“王婶!”
“你这孩子,怎么还哭呢!这是好事呀。”王婶拿出帕子,替钱禾拭泪,“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你跟在睿儿身后,像个小尾巴,我还想呢,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王婶!”钱禾就着帕子,握住王婶的手,心潮澎湃,许多话涌上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阿禾,和离之事不容易,你知道的,事以密成。听说池状元写一笔好文章,他要是知道你弃他选睿儿,还不定怎么编排你俩呢,文人酸刻,你个姑娘,名声重要。”
“我知道。我不会给他机会。事成之前,我也不会告诉家里人。”
闻言,王婶点头:“你做事周到,我信你。喝茶呀。”
一盏茶毕,钱禾滚沸的心绪少平,她忽地想到了什么。
“王婶,您真的愿意让我这个二嫁女,做王家媳妇么?”
“自然。睿儿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我个做母亲的,唯一的心愿,就是帮睿儿达成心愿。”王婶毫不犹豫地回答。
“睿哥哥,最近还好么?”
“不太好。”
闻言钱禾心一紧,就听王婶又道:“鞑兵神出鬼没,防御任务很重。他又从邸报上得知你赐婚池家的消息,半个月就瘦了十斤。”
“啊!”
“谁让他早不言语,现在急了,该!”王婶按住钱禾的胳膊,扬起尖下颏,“别担心,等尘埃落定,他回来,就什么都好了。”
“你也要沉住气,不差这十天半月,我等你的信。”
说完,喝净盏中茶,“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
钱禾会了茶钱,送王婶上车,直到马车看不见了,才欢欢喜喜地往回走,如精神抖抖的小鹿。
“我就知道,睿哥哥不会骗我!”
“睿哥哥,你等我!阿禾还是阿禾,从未变过。”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竟未察觉墨云早已铺满天空,突然,冷风飘过,雨粒子就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