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刚要说什么,就见池舟身侧的女子冲高文霄道:“你胡说!我没抢文契,是府衙跟我签的。”
钱禾说完,才意识到,府尹面前,妄自开口,是为不敬,她立刻就想跪地请罪,奈何手一直被池舟牵住,根本跪不得。
她只好屈膝福礼,“大人,这些条石……”
姜昕抬手止住她的话,对池舟道:“你跟我过来!”
池舟把虎子、铁鞭交给府衙卫兵,打量钱禾一眼,确认她无碍,这才跟上姜昕。
两人走到稍远处的一株垂柳下。
姜昕怒声道:“池行之,你怎么能动手!众目睽睽之下殴打百姓,你的仕途还要不要?”
池州一怔,立刻应道:“顽徒行凶,乱伤无辜,我必须制止!”
“伤到谁了?我看得清楚,是你,伤了人!”
“我只是杀一儆百!大人!事出紧急,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护不住民众,才是罪过!”
姜昕被顶得说不出话,半响才道:“我看你是护妻心切,恨不得杀掉高文霄他们!你这是公私不分!”
“只是警告!”
池舟还要说什么,姜昕却换了话头:“那些条石,真是你夫人的商队运来的?”
池舟答是。
“退掉!”
“为何?”
“你在府衙做事,你夫人须得规避,官不与民争利,你不知道吗?”姜昕负手,直视池舟。
“我尚未授职……”
“你身上的乌角带是什么?”姜昕打断池舟的话,“少诡辩。观政乃熟悉政务,白身能入工部衙门吗?能来顺天府衙跟进造桥工程吗?”
池舟噎住。
“还有,这些条石,每块给价三钱银子,也是你的提议,你敢说,你夫人不知道?”
“她不知道!”
“这话谁信?”
“我信,天信!”
闻言,姜昕真想抽这头倔驴,但他是个惜才的人。
这池舟,状元及第,他看过他的策论,是论刑名的,条理分明,有质有据,甚是实用。
他还敢拒绝驸马之选,全然不领圣上美意,确有几分硬骨。
此外,他做事效率奇高,去皇陵点数木料,半月的活,只用八日就交差。
如此种种,让姜昕欣喜不已,后生可望、可期啊!
“咳咳”,河风吹来,呛入鼻窍,姜昕嗽了几声。
他拿帕子捂住嘴,片刻又道:“你想替府库节流,我都明白,但急不得。府衙每年支应多少事,跟多少商贾交道,拧得太急,无人供应,差事交不了!”
池舟不言,目视拂动的柳条。
“听着,你夫人此举,倒是刺激了一众石商,已经有人悄悄递帖子,每块条石开价二百八十钱。”
池舟抬眼望向姜昕。
“你的目的达到了!”
姜昕忽地开颜,“此后,顺天府衙能省不少库银。但是,你夫人的条石必须退!”
“我们为官,贵在身正,也要把指摘非议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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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钱禾立在原地,默默等着,脑子里翻腾着池舟那些话。
什么争利、争义,她不是很明白,听起来似乎都是在钱上较劲,但钱财之外,还有公道,良心。
做人不能昧良心。
适才,高文霄让莽汉殴打围观众人,根本就是无事生非,作恶作很,良心喂了狗。
那么,跟他对峙的池舟!
钱禾两手拧在一块,不知怎的,记起了她父亲钱敦的话。
“好官造福一方。”
“何为好官。”
“有良心,为百姓考量,把百姓放在心上的官。”
想着,心中什么动了一下。她抬起头,白云悠悠,雀鸟争鸣,太阳兀自发光发热。
忽然,人群骚动。
钱禾回头,见府尹带着池舟回来。
池舟行在后面,胜在个子高,钱禾一眼就迎上了他的目光,很清很亮。
他就那样望着她,直接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了句“抱歉”。
钱禾没有应声,因为府尹姜昕已经在宣布处置结果。
听完,众人或讶然,或惑然,但不敢置喙,低声议论着各自离开。
高文霄他们却是直呼“大人英明”,对着姜昕拜了又拜,直到卫兵驱赶,方才离开,离开前不忘冲钱禾扔了个“活该”的眼神。
钱禾不生气,要不是府尹做主,高文霄无法得逞。至于府尹为何要这么做,她不知道,也许是官大一级……
“记得给人医药钱!”姜昕冲池舟道,“把这儿收拾利落,就回去吧。”
说完,上轿,却又忽地从轿帘后扔出一句“明日准时点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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