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雨伞,在雨中的男人也不能完全睁开眼睛,水珠顺着头发下滑,到他微皱着的眉毛,到他遮掩着眼睛的睫毛,似坠不坠,莫莉看着,僵硬地接过雨伞。
“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还没说出口的谢谢,年轻男人笑着送出祝福后离开的背影,在伦敦接触的第一个人,没有想象中流畅的对话,天空的蓝,鸟儿羽毛的白,男人眼瞳的绿,合成莫莉第一印象中暂时的伦敦。是个奇怪又善良的人,是个奇怪又多样的城市,真好看啊,是在说人还是城市,可能都是,他们确实留在了莫莉的脑海里,透过白天绵绵的细雨,透过伞上明灭的木棉香。
“不是美好的一天,是美好的将来。”
也是时候去宿舍了,莫莉接受了这意外的祝福,她撑起伞,继续回到她的计划。
伦敦的地铁比想象中的要老旧,莫莉靠在扶杆上,她有点受不了湿哒哒的头发和围巾黏在一起,把行李箱夹在腿间,盘起了头发,地铁窗户印出她的脸,在灯光下忽隐忽现,鼻腔里是甩不掉的烟味和若有若无的潮湿气息,地铁这样开着,从白天的地上走到地下,她想,还是更喜欢巴士。
莫莉拿出口袋里的手册,那是一个小巧的牛皮本,封面上有零零碎碎皮质掉落的缺口,露出里面的丝网,右下角是水油笔浸下的张扬笔迹,用英语写着‘新生活’。它好像很被现在的主人爱惜,虽然破旧,却被仔细地封上了油层,挂着一条手链,手链上的浮雕的白花,和灿烂的星星。
莫莉打开牛皮本,对着里面的计划表看着等下要下的站点。这时候地铁门又一次的打开,扬起更浓烈的灰尘气味,上下地铁的人并不多,一个高个男人却还是把她撞了好一下,莫莉被撞的重心不稳,行李箱也滑了出去,她才来得及稳住身子,只能看着行李箱在车厢里被人群踢着滑远。
今天确实有点倒霉,但是没关系,没关系,都是小事。
行李箱在前面滑,莫莉在后面追,她从来没觉得四个小轮子竟然能比两条腿快那么多,快得都追不上。就在行李箱要滑进下一节车厢的时候,一只靴子从座椅边伸出,给疯狂的小轮子按下了暂停键。
“谢谢,这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莫莉跑过去扶着箱子,紧紧地握住。
“没什么。”靴子的主人是个女孩,她没有抬头,从莫莉的视角只能看到她红艳的嘴唇和上面亮闪闪的唇钉。
莫莉没有走远,还有差不多一站就要下了,她打算等这边的地铁门开。
“嘿,看看你的包吧。”女孩发出声音,“拉链一直开着。”
地铁恰好的到站了,那个女孩也起了身,她收起原本放在腿上的书,尽管那书好像只翻开了第一页,然后随意的塞进包里。
“希望你还能有剩。”她说着从莫莉身边走过,留下了浓浓的糖果甜味,和满脑子问号的莫莉。
莫莉随着人流走下地铁,直到传来轨道运行的轰声,她才回味清楚这句话的意思,颤抖的手慢慢摸手身后的背包,没有丝毫重量。
果然,她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