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黄昏暗地很快,走出地铁站,外面几乎不剩多少自然的亮光,空中能看见稀疏的星点。背包已经被整整翻了五遍,人总是不愿意去面对悲剧,这个背包里什么都不剩下了,事实摆在眼前,但是莫莉准备翻第六遍。
云好像是和街道许下了承诺,就算只是淅淅沥沥的丝丝细雨也不愿抽走,树上叶子枯黄地不彻底,还带着些许绿意,它们支撑不住,雨点打来就落下,落进莫莉那空空如也的背包里,至少现在不是了,枯叶滑稽地待着,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安慰。莫莉注视着这片落叶,接受了现实。
她早有准备,其实。重要的个人证件都放在腰间的小挎包里,特意藏在衣服底下,背包是双层锁扣加拉链的款式,异国他乡的扒手还是给莫莉上了深刻一课,只有腰间藏住的挎包活了下来。
背包里原本是宿舍的入住文件、耳机、磁带和现金,还有一把伞,现在只剩莫莉手上的一把伞了。
哦,伞。
伞?
莫莉想起那位绿色眼睛的年轻男人,人不该以恶意去揣测他人,何况这是一位帮助过她的人,可是世道又复杂。记忆里那双眼睛里的笑意被戏谑取代,增加了莫莉的不信任感。
麻烦从来不会只来一个,手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水,不再走动的指针沉默着告诉莫莉,没有了,连时间也拿不准了,你是尽可能预想了很多的情况,但是还不够多。
入住时间约的是下午六点半,莫莉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路灯的光顺着铁杆流下,在地面上浸出她的影子,莫莉拖着行李箱,收拾她心里的复杂情绪,踏着自己的影子,依照记忆里的模糊路线向前走。
宿舍的管理人员果然拒绝了她,莫莉在走错了好几条街道后才匆匆到达宿舍所在的街区,宿舍是学校的校外公寓,莫莉走到门口时,已经超过了公寓唯一一个管理人员的下班时间,八点五十六分,足足快两个多小时。
这位年迈的老人在应该下班的时间还坐在位置上,桌上的钟表咔哒咔哒地走,一旁的名牌上写着帕诺公寓的管理员----希拉?帕诺夫人。
帕诺夫人带起她的眼镜,镜片的反光照出莫莉期待的眼神。
“已经不是上班时间了,不接受业务办理。”帕诺夫人没有接收到眼前狼狈女孩的希望。“而且你还没有入住文件,这更不可能办理了,小姐。”
“我知道了,感谢。”
莫莉设想了这个结果,但是她没有想到后续要怎么做,一股脑的输出自己的倒霉会得到眼前这位女士的怜悯吗?莫莉最终没有说,她拖起自己的行李箱,回到几分钟前她站立的街道上。
温度更低了,夹着风的雨在夜晚如刀子般掉在脸上和身上,莫莉往未知的方向走,只是感觉那边的路灯更亮,是不是会更暖。她在思考着下一步,可是这是在未知的城市,语言不通,没有钱哪来的下一步。
“小姐,你一个人啊?”
莫莉被思绪缠绕的脑子没有发现从开始跟着她走到路灯底下的流浪汉,等注意到时难闻的酒气已经传进鼻腔里。更亮的路灯没有更暖,只是让莫莉更加看清了眼前的脸。
“没地方去是不是,一起喝一杯,我也没地方去,你陪陪我,我可以照护照护你。”
丑陋的脸,沾满啤酒泡沫或者是其他不明物体的胡子,红透的带着油光的皮肤,布满的疙瘩,脏的能立在地上的帽子,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不止是难闻的酒气,还有其他恶心的味道。
莫莉说不出话来,她受到冲击,最明智的选择是拒绝,然后跑。流浪汉已经摸上了她的手,她快速的撇下眼神,肮脏的裤子上有着不明的阴影,加上手上油腻的触感,一股酸意涌上来,已经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不是,我不是一个人。”莫莉推拒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毫无作用。
“我看见你在这里走来走去很久了,承认吧。你就是一个人,我在这个街区待了好久了,今天第一次见到你。”
“不!我只是在等人,我在等----”莫莉试着去装得冷静,可急促的呼吸声暴露了她。
“哈哈哈哈!等人!别撒谎了,只是喝一杯,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恶心的吞咽声。
确实是倒霉的荒凉,上一个行人走过是十几分钟前,还是几十分钟前,莫莉迫切的想听到脚步声,她乞求着一点点的运气,害怕的情绪影响了理智。
路灯的光照在莫莉身上,还有婆娑的树影,是悲惨的戏剧在寂静街道的照明光束下上演,伴奏是风的呼啸声、雨的击打声,还有逐渐清晰的脚步声。女主角的乞求是有用的,莫莉转过头去看亮光边缘昏暗中逐渐清晰的瘦长身影,撑着伞在走,不紧不慢。
不紧不慢,莫莉一下就看见了。
“你来啦!亲爱的!我在这等了你好久。”莫莉顾不上那个身影是走来还是走过,她着急地发出声音,带着捏造地甜腻。
不知道是不是用词太过露骨和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