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寅时,天上的星愈发明亮,离家的人却还没回来。
洛玉秋知道裴昭不会去休息,轻声道,“回去大宛后,我们偶尔能见一见吗?”
裴昭一愣,脱口而出,“我可能....”
生生顿住。
“可能什么?”
“没事,”裴昭弯了双眼,“这事等唐贞恢复好了再说吧。”
“好,”洛玉秋答应了。
只是心里还存着疑惑,想和她多说些话,这时,门却被推开了。
裴昭跳起来,闻到浓重的血腥味,连忙走到春渡旁边。
“发生什么事了?”
春渡强撑着一口气,嘴唇泛白,说不出话。
洛玉秋盯着裴昭放在他身上的手,走过来,接过他背上的人。
“和我一同到房里吧,”望向裴昭。
她点头,和他往里走了几步,又忽然回头,扶住春渡摇摇欲坠的身子。
春渡回到房中,草草给自己用药,裴昭在另一间房,守着昏迷的陈匪照。
春渡本想立即去找陈匪照,但被洛玉秋挡住,对方丢来一件衣裳,示意他先把原先那件破破烂烂的,换下。
“抱歉,”春渡小声道。
再来到陈匪照身边时,奕妁和包打听也回来了。
奕妁道,“她体内的情蛊,被暂时压制住了。”
“为何,因为谢恒的血?”包打听道。
奕妁点头。
“几时能醒来?”春渡便急声问。
看着床上的人,虽昏迷不醒,但面容平和。房中灯火泛黄,陈匪照躺在那儿,苍白中便也带了点青。
春渡没等到奕妁的回答,在之后的五天,也没见陈匪照醒来。
他的心情从焦急、忧虑,变作了自责。
春渡想了许多。
他每日照顾陈匪照,本以为自己要比谢恒好一万倍,至少不会伤害她,但细想一下,很多事他都远不如那人。
前几日洛玉秋让他想起,他一开始只是个乞丐。
是陈匪照好心救了他,之后又教他医术,让他在这乱世中活下来。包括后来认识包打听和奕妁,被引荐去学武,都和陈匪照脱不开关系。
没有她,不会有今日人模人样的春渡。
但谢恒不同,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争来的。
如此一来,春渡便更加确定......这辈子他都不会让陈匪照知道他的心意。
窗户大开的房间,外面是阴天,忽然下起淅沥沥的雨。布帘被吹开,春渡走过去将窗关上,却也站在那儿,隔着一丈,凝视床上的人。
这是他和陈匪照的距离。
再不能跨过去了。
*
而这长眠不起的人,不止陈匪照。
陈府,正厅里。
石桌上的灯盏盛着满当当的灯油。
有人日日受蛊虫蚀骨之痛,又将那失而复得的人丢了,几乎癫狂。
谢恒强在查是谁给陈匪照下的石头蛊,处理大宛的事,还要知道是谁迫令他的手下背叛了他,焦头烂额。
离开大宛前,李水徵说他会每隔三日给他寄信,告诉他大宛的情况。
然而距离上次已经过去六日,还没有任何书信寄来。
被拦截了?
他想到陈匪照寄给朱禅的那封信,仍是没有着落。
于是问属下,“大宛最近有何异变?”
属下摇头。
谢恒眯起眼来,他继上次苗疆那事后,不再相信身边任何人。
属下说没有,就当真没有?
可这时,对方顿了顿,说出另一件事。
“前些天家主在外遇险了。”
“凶手可有抓住?”
“是刘家的一个家丁,才十七岁,在家主去戏台听戏时假扮成戏子,刺了他五刀。”
“五刀?”谢恒脸上的表情变了。
他会习武,因为这是家里的规矩,每个谢家人都要文武双全。谢致作为家主,该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个,怎么可能被一个家丁所伤,还大剌剌中了五刀?
“你确定那人是....不,或者说最近谢致都干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属下便事无大小地禀报,提到“渠州”这一地方时,谢恒示意他先停下。
手指在木桌上敲着,脖子和额头上有拔起的数道青筋——灯火下,谢恒该是又在忍受那蛊虫之痛,但他非常平静。
看得旁人惊心动魄。
谢致在半个月前,曾去了一趟渠州,而那渠州就在苗疆附近,来回不过一日车程。
接着三日后,谢致便在南阳出事了。
而渠州离南阳,则有上百里之远,他匆匆忙赶回去做什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