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的帝位来得其实并不干净。这,也恰恰是一段秘史。
当年南齐灵帝无能。当今圣上掌权后,便下令处死灵帝宠妃及其宠臣,褫夺灵帝帝号。挟天子令,进拜自己为中书监等十余职。那年,苏韫的父亲便极力拥护当今圣上称帝。待当今圣上掌握大权、建立功业后,已无人能挡其称帝之心。然,当时圣上虽想自立为帝,却并未急于求成。
那时的父亲在民间着人传播着“行中水,为天子”的歌谣。那年丙辰日,灵帝下策书宣布禅位之事。时任太史令的舅父也陈述天文符谶,证明当今圣上称帝合乎天意,圣上这才接受众人的请求。
圣上称帝后,先是封灵帝为巴陵王。之后却派人给灵帝送去生金,逼其吞金自尽。待到其死后,对外宣传暴病而亡。不过,当时在场的内侍监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灵帝的孤儿也不见踪迹。他就像浮萍般,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这些年,圣上与父亲无时不在寻找着那幼子的踪迹,却行迹渺茫。苏韫在灭门惨案后,不断寻人才拼凑出这一段历史。
圣上的皇位来之不易,他将心底的惧与忧都寄托在大雄宝殿的纯金佛像上,也让人乘虚而入。
苏韫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青筋乍现。
又心悸了,原是又忘了吃药。
苏韫的身子自幼就不算太好,不适合太过精细的活动。而牵机术又时急需大量精力投入。她自小被警告不要修炼。但好在她坚持下来,只是一旦面对复杂的操作工作过久,自己也能察觉不适。两靥之愁,一身之病。她幼时便是这般。后来随母回了祖父家,寄人篱下,她又不免多几窍心思。好在靠着牵机尚能养活自己和母亲。
今日入宫见了愉嫔娘娘,大致得知了事情的原委,苏韫心中也有了眉目。她求愉嫔娘娘向珩王殿下传递消息,自己也打算去同泰寺瞧一瞧。
翌日。
同泰寺的朱梁琉瓦都遵从皇家规制,某些地方或许更甚一步。自圣上登基起,南梁皇室中的重大庆典均在此受万民朝贺。
同泰寺一般只有贵族才可进入。如今圣上既然广开言路,要同民共享盛世,普通官员及其他有身份的人今日亦可进入。而普通百姓,若无特殊的核查与许可,毫无疑问地被挡在关防之外。
这年世道不算好。但南梁底子尚在,周边国家也尚在调养生息,并不见战。
父亲却很早便瞧出南梁的问题。“金玉其表,败絮其外”。集市上买卖的大多是农家,不见商人。都说日子不好过是打仗的缘故,但如今苛捐杂税也并不见少,甚至隐隐有超当年战乱之时。
区区二十年不到的光景,南梁在外人看来多么风光,偏偏百姓却愈来愈穷。
苏韫今日奉御史台命进入同泰寺。圣上虽说褪下帝袍,可圣恭安危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乎。今日朝臣多半为难着太子殿下,家眷却很自然地来了同泰寺。
“苏大人来了,见过苏大人。”释智今日随在“皇帝菩萨”身侧,接待她的是一个瘦高的僧人。
“今日下官只是奉命前来,故也未准备什么。今日便捐些香火当功德罢。”苏韫从前来过同泰寺,但与如今却大相径庭。同泰寺内,牵机各异,虽说不上都是上乘的牵机,但说句完全覆盖却也不为过。
苏韫客气地同那僧人应答着,随即便支开那僧侣,找机会见那释智。
来到讲经堂,钟鸣鼎荡,肃穆且庄严。青稞纵入火盆,散出清幽的香,金轮不断在僧人手中转着。苏韫估摸着此刻应当是藏传僧人讲经。
今日她向御史台同僚换了班。自愿来着同泰寺的苦差事。
这差事吃力不讨好。保不齐被这释智记住,若对说一句“你与我佛无缘”便是断了仕途。
苏韫对着机会却求之不得。
苏韫瞧见殿内正中的佛像沉重肃穆。之下坐着一个身影,一身纯白海青,外称袈裟。苏韫心下明了,那道身影便是“皇帝菩萨”的。
他身侧站着个男子,身着窄袖锦袍绯罗靴,苏韫远远瞧见认出是珩王殿下。珩王殿下似乎也看到自己,想自己颔了颔首。另一侧则站了个僧人,整个人似乎幽幽地汪着一层富贵的油光。
待过堂之时,苏韫见魏云深同释智一齐向自己走来。
“见过苏大人。”那释智浅浅向苏韫行了礼。他虽看不上苏韫这八品官儿,但苏韫的名声却不止于这八品官的位置。况且,京中的牵机师他也不敢得罪。
“法师有礼了。今日下官也是职责所在,望法师见谅。”
“哪里,我佛慈悲。将渡所有的有缘人。阿弥陀佛。”释智自是知道苏韫的,也有目的地接触,“今日贫僧周身繁杂。未来有事拜访,还望苏大人不要怪罪。”
二人寒暄几句,魏云深见机支走了苏韫。
他起先是有些慌乱,但很快又强装镇定下来,道:“苏御史今日怎么来了?可莫说只是公事。”
“见过殿下。确有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