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几头,街市上也没多少酒楼开门营业--大年下的也没几人出门到酒楼厮混的,都忙着走亲串友与家人团聚亲近呢。但胡人经营的春波楼却是例外的。春波楼在西市的状元巷,他家的柘枝舞和胡旋舞最为出名。
萧亦昙一行有十来人,掌柜听说是信王要的房间,立即把酒楼后院的一间高阁腾了出来。那间高阁有三层,二层有一处露台,三层的梅花窗推开恰好可以清楚地瞧见露台之上的舞姬。这几日恰巧新来了几位胡姬,掌柜亲自带了上来让萧亦昙挑选。
萧亦昙头也未抬,要他只管排了楼中最好的舞姬来表演,又候着顾含章挑了想吃的嫩牛暖锅,令人在三楼安置了一张小几,把其他的人打发到二楼用饭。
掌柜见过萧亦昙带顾含章来过春波楼,知道这位小祖宗颇得信王宠爱,自然对她要的食材精心烹制,力求让她吃得开心。
萧亦昙净了手,替顾含章剥了一枚蜜橙。小姑娘不爱吃蔬菜,他就哄着她多吃点水果补充营养。她喜爱肉食,他便令人搜寻好的普洱特特泡给她每日饭毕喝。
小巧的暖锅送了上来,福寿与福喜把菜按着自家主子的习惯布好便被撵了下楼。暖锅内的高汤咕噜噜地冒着泡,萧亦昙含笑照料着顾含章。小姑娘还记得今天是她阿叔的生辰,自己伸长了手挟了自己喜爱的嫩牛肉入暖锅烫了下,巴巴儿地伸到萧亦昙跟前儿。萧亦昙大为感动,就着她的筷子含入口中,只觉世间美食也比不过此刻自己口中的这片牛肉。
顾含章见他慢慢地嚼着,大眼眨了眨,突然侧头,“叭叽”一下,油腻腻的小嘴印在萧亦昙右脸上,笑得一个美。
萧亦昙不以为忤,掏出袖中的手巾先替她拭了拭嘴,再替自己拭干净,宠溺地笑骂了她一声“淘气”。
楼下三声连击的鼓声响起,顾含章兴致勃勃地扑到梅花窗格前往下观看。
萧亦昙无奈地把她拉了回来,再把黄梨木的官帽椅移到雕窗下,瞧见桌上的菜蔬去了小半了,又摸了摸她肚子,确定有六七分饱了,敲了敲桌,进来两名小子,迅速抬了桌案出去。随后又跟着进来两名服饰鲜美的胡姬托着碧玉盘,盘内是剥好的晶莹似玉的香柚,一瓣一瓣摆放成花朵。胡姬将手中的果盘呈到一旁的茶几上,半蹲着行了礼退下。福寿、福喜一会儿也上了楼来,趴下结结实实地给萧亦昙磕头拜寿。
萧亦昙要俩人起来,吩咐福寿记着回府后给众人打赏,加一个月月钱。福寿记下,跪起后立到萧亦昙身后伺候,福喜拿了萧亦昙惯用的松段紫砂壶冲泡金瓜茶。
沈年也带着他的手下笑嘻嘻地上来磕头拜寿讨要赏钱。萧亦昙睃他一眼,福寿上前掏出袖中的钱袋,拿了一把金裸子出来散了一圈儿。
今晚随着萧亦昙出来的都是他素日常带在身边儿的老人儿,往年大伙儿不过是在门外冲着他的房门磕头拜寿。今年难得这位意思意思过个生辰,大伙儿自是欢喜万分。
磕了头,领了赏钱儿,沈年又带着手下退下楼去。
楼下露台上的一名身着紫罗衫、婀娜俏丽的胡姬开始跳起了柘枝舞。她的舞步刚健明快,舞袖时而低垂,时而翘起,胡帽上缀着的金铃随着踏动的舞步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含章被萧亦昙抱在膝上坐着,小手撑在窗台上看得兴致勃勃。
萧亦昙陪着她看,有时拿起盘中的香柚喂她吃一瓣。
一曲毕,胡姬退了下去,顾含章转过头,咬了一口萧亦昙手中喂给她的香柚瓣,笑眯眯地把留有小牙印的部分推到他嘴边。
萧亦昙淡定地吃下。
福寿、福喜目视窗外,表示自己没瞧见。
小姑娘来了劲儿,示意萧亦昙再来一瓣。
福寿、福喜研究着楼下的露台用的是什么木料。
嬉闹了一阵。顾含章发觉自己内急了。小姑娘拉了拉萧亦昙袖子,不好意思地伏到他耳边悄悄说话。
萧亦昙一笑,又怕小姑娘羞窘,抿了嘴,朝着福喜比了个手势。
福喜会意,机灵地上前领了小姑娘出门。
三名舞娘穿着短裙长袖紧身舞衣、腰间束着佩带、下着绿裤、红皮靴、披着轻柔纱巾上了露台。
顾含章出恭回来,走至二楼便停住了步子。
三名胡姬在鼓乐声中急速起舞,像雪花空中飘摇,像蓬草迎风飞舞。
小姑娘倚在门前,眉飞色舞地瞧着胡姬两脚足尖交叉、左手叉腰、右手擎起,旋转中全身彩带飘逸,裙摆旋为弧形。
福喜见她看得性起,不敢催促,只小心地护着不让她太靠近露台。
正在此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
萧亦昙在三楼听见,不悦地皱了皱眉。
福寿会意,忙下楼询问是怎么回事儿。
他刚转下楼梯,五六名少年公子已经吵吵嚷嚷地冲上了二楼。
酒楼掌柜跟在后边儿急急地作揖解释。
福寿瞧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