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昙站在城楼上一片阴影里,冷目望着城外那一群人,面上一片肃杀:若是不冲上来,那些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见城门开了便想往城里冲,刚刚冲出去的那位小祖宗,手中的刀,可真是要刀刀见血了。
城门外,顾含章勒马而站。距城楼射程之外的十来人,相互之间对了对眼神,居中那人狠厉的眼神往下耷拉,也不知谁兀得吹了一声尖利的哨音,本来还在原地犹豫的那群村民,突地如暴风般往城门卷去。来的那一群人本就有百十来人,刚才顾含章下令射杀只为威慑,也不过是射杀了大约十来人的样子。除掉后边儿骑马的,此刻往前冲的大约有八九十人。
顾含章一张小脸板着,眼看着那些人如狂风般卷过来,眼看着那些人抽出身上藏匿的武器,眼看着那些人原本带些猥琐的表情忽地变得狰狞,双腿轻轻一夹马身,整个人如同锥子刺入人群,手起,刀落。
半夜飘落的雪花不知何时停歇了,将明未明的天空,有不知名儿的鸟飞过,玄甲兵不知从何处弄了几辆大车过来,如扔麻袋般将那些死尸扔上车,遇上尚有口气儿的,毫不犹豫地补上致命一刀。装满一辆大车,就有人上前扬鞭将车驾远,远处,很快便有浓烟冲天。
嗒嗒的马蹄声在清寂的街巷中响起,和着远处打更的声音,老卒清扫街道的声音,清运秽物的驴车吱呀声,三处的城门次第开启了。
顾含章随着萧亦昙返回住处。三进的院落内还残留着些许厮杀过的痕迹,她抬眼望去,耳边,萧亦昙淡淡地道:
“无事,院中奴仆都集中在一处,没有人死伤。府中的侍卫有几名受了伤,不过都不严重。”
顾含章“嗯”了一声。俩人一时无话,回到暂居的客院。
两只松狮犬飞快地蹿了出来往顾含章身边转着嗅着,她弯下身子拍了拍两只的脑袋安抚了一番。剪秋已经备好了热水,顾含章与萧亦昙招呼了一声便进了里面的洗漱间,里边很快一片氤氲之气。
等她美美地泡了一通换好家常衣服出来,萧亦昙早已在西间的大炕上坐着看了一会书了。
“阿叔。”顾含章快步走过去脱掉软鞋也上了炕。萧亦昙拿了一个松绿的靠枕放到她腰后,自己原本坐得直直的身子也松散地靠在近处。
“怎么回事呀?赵家怎么突然生事了?”顾含章手捧着一杯温水,问。
睡炕容易燥火,得多补水。
“也不是一时兴起,之前就有征兆了,”萧亦昙解释,“商人逐利,他家之前就同苏墨有勾搭,苏家的势力此次在黑水城被连根拔除,赵家本就有些惶惶,手头的买卖收缩了不少。然后,又听闻我年后要开始封锁海上,只许少量船只出海,他家大部分利钱都是从海上来的,岂不是要被断了财路?之前想搭我的线又被拒绝了。赵家现任家主的位置本来就是从他侄儿手中夺来的,还没坐稳呢,若是手中掌握的生意出了大的纰漏,只怕就要被人夺权了。又有人怂恿,许之以高利,恶向胆边生,打算教训我。”
“阿叔打算对高丽动手?”顾含章歪着头,问。
萧亦昙放下手中的书卷,身子斜倚,对着她:“没那么快。兵丁训练还需一段时日,咱们的战船也还需要大量的银钱,今上手中只怕拿不出多少银钱给我,要单靠咱们自己,还有得磨呢。玄甲兵的窟窿才刚刚转给兵部承担,阿叔也不是财神,哪有不停歇地往里填银子的本事?高丽是该好好教训一番,现在却不是时机。”
“那为什么要封锁海上呢?”顾含章不解,“我来黑水城就打听过了,那海上贸易可挣钱了,那赵家也是倚仗黑水城的军队,往来高丽和百济、新罗,甚至更远一点的地方,挣了大钱呢。”
“对呀,那赵家本也是倚仗的黑水城军队,那咱们为何要把高利让给他呢?”萧亦昙微微一笑,“赵家的是苏墨牵线才有军队在背后仗腰子,又把挣来的利钱分了几分给安国公府,咱们为什么要容他呢?他若是不乱动,我还不好找理由呢,他偏生自己要撞咱们的刀口,咱们当然要成全他呀。”
“啊啊啊,阿叔是想要自己组织船队出海呀。”
“嗯。咱们不用自己出面,”萧亦昙伸手,拉了她一缕长发玩耍,“阿叔可不是什么好人呢,阿元。”
顾含章奇怪地看他一眼:“关好人坏人什么事?阿叔就是阿叔。真要论,今儿我在城门口杀那么多人,那我也不是好人喽?”
“那阿元后悔吗?”
“后悔什么?谁让他们跟错了人?他们的主子想对阿叔下手,我当然不会对他们手软心软。我又不是傻子!我也不是圣人!我才不管什么好人坏人的!我只知道想对阿叔下手的都是我的敌人!我只管阿叔和祖父!”
萧亦昙正在挽发的手停顿了一瞬,眼底溢出笑。他用额头抵了抵她的额头,大笑:
“好!管他什么好人坏人!咱们就做自己好了!”
室外的北风呼呼的,室内却暖融融一片。
萧亦昙也懒得起身,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