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黑透，苏家破天荒已经点起了油灯。
苏凤山就着灯火看着结婚证上紧挨在一起的两个头像和公章，心情复杂。
他叹了口气，将那张奖状大小的结婚证搁在桌面，望着对面的女儿语重心长道：“囡囡，我要是知道可以给宝生买工作，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嫁给周野。”
苏妍知道他爱女心切，担心周野名声不好连累她，不禁莞尔道：
“爹，结婚日子都定好了，又是咱们先找人家相的亲，您打小就教导我们，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苏凤山一噎，直起身看她：“理是这么个理，可这毕竟关系到你的终身幸福，我……”
“好了爹，结婚证都打了，您就别杞人忧天了。”苏妍给他倒了杯茶水，亲昵道，“再说了，宝生买工作的钱还得靠人家呢。”
想到这么大笔钱，苏凤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要是三年前，砸锅卖铁再四处借借凑几百块也不算太难，但现在家家户户都穷得叮当响，除了向周野借，还真没有其他法子。
“罢了，他既肯帮忙，这份情意我会记着。常言道一个女婿半个儿，往后他要愿意我实心待他就是。”
苏凤山双手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瓷缸，叹息道，“只是委屈你了。”
委屈吗？
苏妍手托香腮，脑海里浮现男人那张冷冽英俊的脸，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其实……周野这个人并不差的。
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她打开旁边的尿素袋将叠得整整齐齐的布匹摆到桌上，笑着说：
“爹，这是今天去城里买的布料，等以后日子宽裕些，我立马给您多做几身。”
苏凤山摆摆手：“我年纪这么大穿啥都一样，只有一个愿望，希望早点下雨，希望你和宝生平安顺遂。”
怕自己手脏，他舍不得用手触摸，只借着灯光瞅了瞅布料的颜色和纹路，点头道：
“看着是比公社的时兴些。囡囡，你把你和周野的尺码写下来，明儿一早我让马裁缝抓紧时间把衣服做了。”
“爹，把什么衣服做了？”
两人同时循声望去，便见苏宝国眉飞色舞地走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个篮子，献宝似的老远就往他们眼皮底下举，兴奋道：“爹，小妹，快瞧瞧我挖到了什么？！”
苏妍凑过去一看，形似鸽子蛋，呈鼠灰色或棕灰色，菌盖碟状，是草菇，也叫麻菇。
满满当当一大篮子。
瞥见两人惊讶的眼神，苏宝国抓起一把草菇举到煤油灯前，咧嘴得意一笑：
“我今天去了趟笔架山，前两日宝生不是在那有收获嘛，想着也去那试试运气，没想到居然挖了这么多！看来我们苏家时来运转了。”
苏凤山伸手拿起一个，语气有些难以置信，“这……这一篮子都是草菇？就没点没别的？？”
“安！都是！”大约自己也觉得奇怪，苏宝国挠了挠头，“在山上寻了两小时什么也没找着，本来以为要空手而归，没想走进一个山谷，就看到成片成片的草菇，就跟……”
他表情夸张，放下篮子指了指门外的水稻田，“喏！就跟以前咱们种的那亩稻子似的，好大一片！”
“……”
听上去是有点玄乎。
简直运气爆棚。
苏妍偷偷瞥了一眼系统的面板，发现幸运值已经升到8了。
难不成幸运值越高，她身边的人也会跟着有好事？
苏凤山将草菇放回篮子，挥挥手：“提回你家去吧，娃娃应该也饿了。”
“那怎么行！”苏宝国直接去后院取了簸箕将草菇倒了一大半，“前几天我们一家三口天天在这蹭吃蹭喝，怎么能一有了东西就忘了你们。”
说罢，他提起剩下的小半篮大步跨出房门，不忘叮嘱道：“爹，小妹，我先回去了，你们收拾收拾也早点吃晚饭。”
苏凤山眼见天色不早了，起身说道：“囡囡，把布收好别弄脏了，我去做饭。”
苏妍赶忙拉住他：“爹，你累了一天了，我来吧。”
老人一听乐了，笑容慈祥温和：“你以前都不进厨房，什么时候会炒菜了？”
“总要学的，难不成一辈子不下厨。”
“也是，大了，马上都要嫁人了。”苏凤山心绪复杂地望了女儿一眼，一手拎起簸箕一手拿过煤油灯，抬了抬下巴，“走吧，我去帮你打下手，顺便看着点，别让你把厨房烧咯。”
“那我待会儿可要让爹刮目相看了～”
难得气氛如此轻松，苏凤山眼角的笑纹越来越深。
等洗好今晚需要的草菇，点燃柴火，就没他什么事了。
灶台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厨房里一灯如豆，苏妍眉目低垂，专心致志切着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