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钰狼狈地脸朝下摔倒在地,刺痛感瞬间席卷全身,还被飞扬而起的尘土呛得咳了好几声。
手中的碗也甩了出去,“叮铃咣啷”的在地上磕响了好几个来回。
样子可谓是狼狈至极。
“施主小心!”
莲池一直都在房外诵经,意识专注才没能发现池钰推门而出,直到听到对方摔倒在地的声响,才从经文中恍惚抽离。
他赶忙上前将池钰扶起,见到伤口渗血,呢喃一声“罪过”,便将对方抱回了房内。
待到莲池将池钰抱至床榻前,刚要松手将人放下,却被怀中之人紧抓住衣衫。
池钰慌张解释道:“别!…我身上脏…”
他纵然是个瞎子,但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满是血渍与泥土混合而成的污垢。
已经不小心弄脏了莲池的衣衫,又怎好意思玷污了床铺。
说着,池钰瞪大了空洞的双眼,漫无目的地左右张望,双手五指张开成“大”字形状,习惯性地去攀附上对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仔细摸索——这是他感知外界的方式。
莲池也不阻止对方的行径,泰然自若地陈述事实:“施主,您的伤口需要清理。”
清冷的声音满是不容置否的意味。
说着,莲池将怀中之人稳当放置在炕上,紧接着快步取来药箱。
他行事心细如发,怜悯对方眼前只剩一片黑暗,于是将步伐加重,尽量让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发出可以耳闻的声响,让对方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判断自己的方位。
显然这样的举动将池钰的不安散尽,他微张着嘴,那双黯淡失焦的眼睛总是能正对上莲池的方位,纵然什么也看不见。
“谢…谢…”
感受着对方擦拭自己伤口的动作,池钰哑着嗓子艰涩开口,眼眶染上了红晕,好似有泪水夺眶而出,让那双雾蒙蒙的灰眼珠子多了几分光亮。
见此状况,莲池的动作微滞,垂头淡淡道:“施主不必客气。出家之人,慈悲为怀。”
他觉得那双眼睛,比他所见过的所有明眼人的眸子,都要干净虔诚,像是净澈的碧空。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 注:出自《坛经》 )
待到伤口处理好,莲池准备去拿换洗的被褥。正欲起身,却被对方牵住了衣袍。
“我能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吗?”
莲池不明所以,有些疑惑地默声不做应答。
看看?如何看?
池钰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此言的不妥,又慌忙补充道:“我想摸摸你的面孔。”
莲池不做声,室内一片寂静。
池钰忽觉有些尴尬,略带抱歉地开口道:“抱…抱歉!是我方才唐突了!你就当什么也没听到过吧…”
莲池上前,抓握住池钰的手腕,对方有些粗粝的指尖附上了他的眉心:“这里。”
池钰面红耳赤,瞪大的双眼滑出一滴泪来,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你。”
他霎时间觉得身上承受了莫大的恩情。
莲池俯身,池钰仰躺,双手温柔而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对方的面容。
狭长的眸子上挑,附上去的那一刻,池钰还能感觉到对方睫毛的轻颤。
紧接着是高挺的鼻梁,寡情的薄唇,以及干净利落的面部线条。
池钰的手渐渐大胆起来,渐渐探到耳后,脖颈,直到衣衫遮掩之处才堪堪停手。
莲池只是无动于衷地任由他动作。
不过池钰眼力全无,听力却极好,他能听到对方在低声默诵经文:“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
池钰不揭穿,心里却有些好笑道:不曾想恩人竟如此有趣,此刻诵的是《清心咒》,莫不是平日里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