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一颗米捅死人,在光大街轰动一时,父母自然也知道了,可他们拿我没有办法,棍棒教育已经尝试了很多次,事实证明没有效果。
挨打的时候咬紧牙关挺过去,然后疗伤几天后,又一切老样子。每次我被暴揍时,大哥总是拉着虎背熊腰,脸色铁青的父亲大声嚷嚷。
“老汉!住手!快住手!光打是没用的,关键是要触及灵魂,解决思想问题。”
灵魂如何触及?思想问题又如何解决?这可是一门艰深的学问。父亲不懂,扔下竹片,回到桌子前阴沉着脸喝闷酒。
母亲也一阵长叹短吁,说这肯定是前世肇了业,四娃子才这样四处惹事生非,好担心我哪一天撞出大祸,弄出人命。
三哥看我步他后尘,开心得要命,两兄弟的同盟关系更加紧密,只是他和敞口都快要下乡了,我再也不能仗他们的势。
二姐就埋怨母亲:当初就该同意四娃子谈恋爱,甚至结婚,有个小姐姐管着也不至于这样成天日疯倒颠,八方惹事。
还在读书,又没工作,就谈恋爱?甚至结婚?完全是鬼扯!母亲很不屑,但不想和二姐争论,反复催她快去打电话,叫大哥回家来商议。
大哥也不懂如何解决思想问题,回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收缴了刮刀,然后背着我在里屋和父母说话。不知道他们说些啥,但想必是如何对付我这个麻烦不断的制造者。
我闲坐在外面那间屋子床边,竖着耳朵听他们讲话,父亲突然大声埋怨大哥不该把刮刀带回家里,要是四娃子捅伤了人医药费都赔不起,捅死了人会被枪毙。
大哥开始一直没吭声,后来母亲也絮絮叨叨地一阵责备,他才开口顶撞了父母几句,然后站起来背着马桶包扬长而去。
没有了利器在身,我老实了很多,加上杀人未遂还是有点心虚,好几天都没有出门,一直在家里闭门思过。
楼下不时响起两长一短、一长两短和三连短的口哨声,我知道是刘三、余五和拐脚发出的信息,但我假装没听见。
这一阵大哥天天回家,依然背对着我和父母嘀嘀咕咕地说话。有时我隐隐约约地听见他们说何校长如何如何。
渐渐的母亲不再一声声叹息,父亲的脸色也阴转晴,就着炒豆喝酒时还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一天晚上,那只猿老鼠,不,那只蝙蝠又在屋檐下飞来飞去,起起落落时,我收回目光,突然看见大哥从何校长家里出来,感到很诧异。
大哥去何校长家里做啥子?如此鬼鬼祟祟的,就像一个贼?大哥已经毕业多年,难道他还去找老师询问作业?笑人!
一晃我就高中毕业了,想去就去,迟到早退没人管你,又无须考试,最后还发了一个高中毕业证,想起来笑人得很。
这绝对是世界上含金量最低的高中毕业证。
这个社会很卡鸡儿的,啥事都不认真,后来我才认识到,看问题不能绝对,也有认真的,比如高考绝对认真,只认分数不认人。
尽管我没文化,但高中毕业,属于知识青年,自然应该上山下乡,父母不想我去农村,就开后门给我办理了病残知青。
其实我没病没疼,只是小时候打球摔倒造成右手肘粉碎性骨折,但并无大碍,于是线就以这个理由逃避下乡,在城市待业。
怕我整天没事干到处惹祸,父亲就托关系介绍我去盐厂人防工地挖土运方,当临时工,每月有二十元工资。
下班就去泡烂茶馆,胡吹海吹,偶尔也打回架,但并不死磕,点到为止,没有利器在身,加上三哥和敞口又下乡去了眉山,我没那么横了。
不过晚上依然一天不落的搧荷荷,其间又发生了很多故事和艳遇,我都不好意思再提。
虽说标配遭到了重大损毁,但穿着三哥那件花衬衫,身边又总是一波烂杂皮,我就觉得自己永远是一个小混混。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年龄的增长,顶多从小混混升级为大混混而已,我早已将自己的身份定位。
烂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捱过去,我没有觉得有啥不好,也没有考虑过换一种生活方式。既没有考虑过未来,又没有未来值得考虑,那些年我一直是迷茫和半懵懂的。
当然,说完全没有考虑也不对,有时我也费尽心思地思量,如何才能像三哥一样也掌控两杆枪?
认知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我一直以为三哥就是我的天花板,我的目标就是向他看齐,从未想过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