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来到福建境内,只见满山红花,蝴蝶飞舞。庄无恙心想:“要是柔柔在此,见了这许多鲜花,可不知有多欢喜。”
又行数天,将近德化城时,行经一座茂密的树林,樊硕壮忽然大叫一声,飞奔而前,只见那边树上一人双足凌空,是个投缳自尽的男子。樊硕壮抱住那人双足,将他举了起来,大叫:“快来,快来!”王怡丹两把飞刀掷出,割断了挂在树枝上的布带。樊硕壮将那人横放地下,杜静芳给他胸口推宫过气,过了一阵,那人悠悠醒来,放声大哭。
这人约莫二十四五岁,打扮似是个做手艺的。樊硕壮焦躁,骂道:“老子救活了你,干嘛还哭?”福建话本甚特异,但那人似到外省去过,说着半咸半淡的普通话:“你们还是让我死的好!”陈一帆问:“你是缺钱过活呢?还是遭了冤屈?我们可以帮你呀。”那人说:“不是为钱,也没人冤枉小人。”说罢又哭。
王怡丹见他颈中挂着一个绣花荷包,色泽鲜艳,用麻绳牢牢系住,似怕死后给人拿走了,猜想此事或与女人有关,问道:“你的情妹子不肯嫁你么?”那人脸露惊奇之色,说道:“她是死路一条,我索性死了爽快。”王怡丹好奇问:“她为什么死路一条?”那人说:“方老爷今年告老回乡,见燕子生得好看,要娶她做第十一房姨太太……”说着又哭了起来。
樊硕壮听得茫然不解,喝道:“乱七八糟,老子一点不懂,什么方老爷、燕子的?”王怡丹笑着说:“燕子自然是他的情妹子了,他倒是个多情种子呢。”樊硕壮问:“那方老爷在哪里?娶了你的燕子没有?”那人说:“德化城里最大的房子就是方老爷的,去年他家里盖新房子,我还去做过小工。他……他今天……今天要讨燕子……”樊硕壮说:“你这人没出息,敢寻死,干嘛不敢和姓方的去拼命?”王怡丹笑着说:“他有你一成本事就好啦!”问那人:“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手艺?”那人说:“我叫韩家旺,是做木匠的。”
郎安琪自有了身孕,心变得更软,又见他哭得可怜,说道:“你带我们去见那姓方的。”韩家旺畏畏缩缩的不敢。沈会会见妻子和樊硕壮都是一股莽劲,心里暗笑,说道:“你带我们到你家里去,包在我们身上,叫那姓方的不敢娶你的燕子便是。”韩家旺将信将疑,领了众人来到德化城内自己家里。
燕子名叫石春燕,是开豆腐店的,就住在韩家旺的隔壁,门外挂灯结彩,一副做喜事的模样。沈会会让韩家旺把石春燕的父亲石老头请过来,只见他愁眉苦脸,神色凄惨,哪里有做新丈人的喜色。众人一问,才知那方老爷今年已七十多岁,本在安徽做省长,新近告老回乡,地方上没一个不怕他。石老头的女儿才十八岁,自幼和韩家旺情投意合,早有嫁娶之约,嫁给这垂死之人做小,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惧他权势,不敢不依。依樊硕壮和郎安琪说,就要去杀了那姓方的,但庄无恙说:“咱们身有大事,别多生枝节。”叫莹萍取出十万天岁币来,送给石老头和韩家旺,叫他们带了石春燕赶紧逃走。两人千恩万谢,忙回去收拾。
郎安琪这时已有七八个月身孕,一路上沈会会和王怡丹管得她紧,不能多动,酒更是半滴不得沾唇,本已厌烦之极,见庄无恙不许跟那姓方的为难,更是气闷,乘沈会会不防,溜了出来到街上乱走。德化城本来不大,不多一会儿,来到方家别墅门口,只见大门中佣仆进进出出,把鱼肉鸡鸭及一坛坛酒抬了进去,不觉酒瘾大起,便跟了进去。
方家别墅这天贺客盈门。众仆役见她大模大样的进来,虽然穿得朴素,但气派端严,不敢怠慢,忙让到内堂敬茶。郎安琪心想他们倒敬重于我,也就喝着武夷清茶,咬着瓜子,自得其乐。不一会儿,开出席来,方家虽是娶妾,但老太爷方世德在外做官数十年,老来衣锦还乡,存心要显显威风,是以这席午宴也十分丰盛。郎安琪与那些姑娘太太们语言不通,不去理会旁人,酒到杯干,饮得自由自在,倒也畅快。
喝了十多杯,方老太爷由两个儿子扶着,颤巍巍的到各席来敬酒。郎安琪见他须眉皆白,还要糟蹋人家闺女,心中暗骂。待他走到临近,见他左颊上有一大块黑记,黑记上稀稀疏疏的生着几根长毛,猛然想起丈夫从前所说的话来。
那日郎太太问他身世,他说他一家都被一个姓方的市长所害,那方市长左脸上有大块黑记,莫非竟是此人不成?沈会会是浙江绍兴人,她冲口而出,问道:“方老爷,你在绍兴做过官么?”方老太爷听她一口北方口音,微感奇怪,说道:“你这位太太很面生,老头子记性不好,你在绍兴见过我么?”这话正是自认曾在绍兴做过官。郎安琪点点头,不言语了。方老太爷也不在意,另去敬酒。
郎安琪本想上前将他一拳打死,替丈夫报了血海深仇,但身子一动,就感胸口发闷,手足酸软,暗骂肚子里这小家伙害得我好苦,斟了三杯酒仰脖子喝下,大踏步往外走出。众女宾见这少妇粗野无礼,交头接耳的窃窃讥笑。郎安琪回到韩家旺家里,不久沈会会与王怡丹也从外面回来,两人到处寻她不见,正自焦急,见了她这才放心,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