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娘传》的演出是早就放出风声的。
宁家班先前能捧红白玉兰，自然也是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存在，而白玉兰被原主宠得除了唱戏和出卖色相外一概不会，更不知道营销这回事。
又或许是乐得见观众先被宁家班愚弄，砸一通臭鸡蛋，再去他那里？
总之现在外头人大多也不清楚他们其中龃龉，多的是老主顾乐乐呵呵赶来宁家班。
瞧见站在门口迎客的宁黛，还高兴地拱拱手：“宁老板可是好久没开张了，叫我们等得心里直挠咕啊！”
宁黛则一一笑着回应：“所谓酒越陈越香，今日这出戏，绝不叫您失望。”
也有直奔着白玉兰来的，手里提了一篮子铜钱准备撒上台子捧场，急吼吼跑进去。
笑得脸都僵了的小学徒见状心下惴惴不安，只不住祈祷到时候大家在台上唱得好些，再好些！
“宁班主——”
彪爷的大嗓门老远就传过来，小学徒吓得一颤，见状宁黛上前一步拱手：“彪爷贵客临门，我亲自领你上座。”
知道对方是怕自己现在抖落出白玉兰的赌约，彪爷也不计较，从善如流地顺着她的话往二楼走去。
本身对这些吱呀哇儿没兴趣，今儿来也只是好奇宁黛该如何翻盘。彪爷的视线落在桌上的瓜果点心上，放嘴里嚼了几口，只觉得满口生香。
落座不久，只听一声锣鼓，《恒娘传》开场了。
彪爷正准备叫小二给自己带碗街尾王家面馆的面，忽而听见下座四处起了细小的议论声，不由眉头一皱。
难不成是演砸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彪爷扭头往下看去，见多识广如他也愣住一瞬，随即咧嘴，嘿这宁班主还真有点意思。
只见帷幕掀开，那四四方方的戏台子上不知何时竟然流出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曲恒娘”背对着一众戏迷垂首浣纱。
不见其面，但闻其声。
这个朝代的戏曲还没有发展至纯熟时期，自然也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观众们也都是各家各派看砸了，包容度异常的高。
但普遍不重视道具的应用。
宁黛可以为了赚钱暂时放弃艺术追求，但是绝不可能摆出一个粗制滥造的舞台给自己的演员。
于是在兼顾换场需要的条件下，她用青蓝渐变晕染的长布蜿蜒摆在台上，由专人在后台轻轻抖动，做出溪流潺潺的样子。
虽然就宁黛而言还是简陋的过分，可如今的票友哪见过这些？
顿时忍不住惊叹，更是对接下来的剧情抱有十二分的期待，一时竟也忘了催小城名角儿白玉兰出场了。
曲恒娘背对着观众，声若黄鹂用轻快的曲调唱出自己身世，自幼被人遗弃，幸得婆母买回家，与夫君宋良情投意合结为夫妻。
送他去科考，如今夫妻分离已有半年，婆母也生了重病，只能靠自己没日没夜地浣纱绣花才能填补家用。
宁黛选的这位“恒娘”，容貌唱腔皆不算上乘，胜在听话。
把一个充满闺怨的身世曲调唱得欢快，叫人只觉得恒娘实在是个好媳妇，勤劳肯干倒也罢了，性子实在讨喜。
不由盼着她快与唱词中堪称天上地下第一良人的夫君团聚。
“恒娘——”
后台有人高喊一声，“你夫君宋良来信了！”
此话一出，伸长脖子早就想要一睹女主角真容的观众们纷纷瞪大眼。
座下几个相伴而来的小姐妹不由呆住，夹在指尖的梅子也随之咕噜噜滚落。
“恒娘，恒娘穿的那是什么？”
宁黛此刻走到彪爷所在的上座雅间，俯视着自己结合曲裾与鱼尾裙设计的戏服，素净清雅，腰间为了凸显女主的贫困缝了一块浅黛色补丁样的纹路，却更显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浣净的绛色长纱被急切的恒娘别在腰间，身着极沉寂之白墨而色，唯一抹随着她脚步翩跹的红似烟似魂地摇曳着。
惊鸿一瞥后她奔赴着夫君的音信匆匆下台，换了满头白发的婆母上台。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却叫所有人都记下了曲恒娘。
气质娴静，体态风流，反差拉满。
彪爷忽然咧嘴一笑：“宁班主，我倒是开始不希望你赢下这场赌约了。”
如恒娘那等好颜色，白白错失了岂不可惜？
彪爷不由联想起宁黛，宁班主虽说也容貌不俗，却有些令人琢磨不透，这样的女子睡在枕头边，他不大放心。
想到此处彪爷下意识看了一眼宁黛，忽然觉得她的脸有哪里奇怪，好像……
和最开始见面时候不大一样？
变得，更美了些？
宁黛不知道他杂七杂八想了这许多，但她没有单纯到把所有希望寄予一个放贷人的“良心”，这些日子也是找到了断尾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