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车驾一进一出,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从外面带进了一个女人。
行宫里上下忙做一团,都备着这位女子。
梓阳宫外,随行的太医分成两列跪在左右,支着耳朵听着宫里的动静。
“宣太医——”袁公公拂尘一挥,捏着个嗓子喊道。
众人举荐太医院院首上前,拎着个药箱哆哆嗦嗦地进去。
床榻上躺着一位素衣白衫的女子,皇帝让侍女打着一盆水,亲自侍奉于跟前,不假借于任何人之手。
“陛下,太医到了。”袁春喜出声提醒道。
太医战战兢兢地抬眼看去,皇帝的眼珠子都黏在了那女子身上。
冰冷的眼眸里好不容易起了生机,从骨血里一点一点滋长出来的疯狂,尽览无余。
“黄太医。”皇帝回神道,却没有想为太医让出一条道的意思。
眼神戒备,目光薄冷如刀。
一条恶龙盘踞在刚刚掠夺回巢的金银珠宝上,多看一眼的人都会被视为心怀不轨。
“微臣是来为这位姑娘医治。”
皇帝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半步,让出半个身子的位置来、
黄太医上到跟前去,他也算宫里的老人了,看到床上的女子,眼底流露出一闪而过的惊讶。
那分明是忠义侯之女——谢知盈。
任由别人怎么狡辩,脉象也不会骗人。
黄太医沉思了许久,心中忐忑不已。
“黄太医,她怎么样了。”皇帝的话满是关切。
只是这声关切,是否来得太迟了些。
“回陛下。”黄太医当头磕了下去,道:“这位姑娘惊惧过度,昏了过去,切不可大喜大悲,否则气血攻心,有伤心脉。”
“重则一命呜呼,轻则损命折寿。”
黄太医把谢轻卿说得像个一碰就会碎的花瓶似的,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位姑娘的手已经伤及筋骨,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要精心养着,否则冬日一到双手便疼痛无比。”
什么都往重里说,想来也能唬住皇帝一段时间。
“朕知道了。”皇帝淡淡应道,转头便与袁春喜说道:“去把那些差役的头砍下来,挂在青田县衙门前。”
“是。”
袁春喜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又有送上门来的银子。
一个人头五十两,交得上来的免除一死。
交不上的,那就只能怪命不好了。
这谢知盈,还真是他的福星啊。
袁春喜兴奋地搓着手,又贴心地将宫门合上,将皇帝和那女子留在一殿之内。
谢轻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身体却不停地下坠,越往下她越喘不过气来。
平静无波的面容挣扎起来,眉头紧锁,周遭似乎要将她溺毙一样。
谢轻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面前明黄大红的装潢,每一眼都是新奇陌生的。
“知盈,知盈,知盈。”
皇帝的声音,她听得真真切切。
这次,不是梦,不会醒。
“知盈。”萧亦然伸出手去,指尖相互刮蹭一下,谢轻卿便将手缩了回去,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萧亦然眼里划过几分不悦的神色,知盈与他生分了。
从他选了王氏女做太子妃后,谢知盈也是这么躲着他。
谢轻卿无处安放自己被包成粽子的手,萧亦然这才有些释怀。
兴许方才是他下手重了,弄疼了她。
萧亦然双手举到跟前,笑道:“朕不碰你,朕不碰你。”
“知盈,是朕,太子哥哥。”
谢轻卿当即跪了下来,道:“臣女参见陛下。”
“臣女并非忠义侯之女,只是被谢姑娘的冤魂折扰,请陛下恕罪。”
萧亦然浑身的血都僵住了,嘴里喃喃念道:“不是......”
“臣女真的不是忠义侯之女。”谢轻卿嫌一次不够,又再说了一遍。
“撒谎。”萧亦然痴痴地笑了起来,扶起谢轻卿道。
“臣女并没有撒谎。”谢轻卿抬头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恭敬、顺从、事事以太子为尊。
“知盈,不要闹了。”萧亦然替她将肩上的青丝拂去身后,露出一张和谢知盈一模一样的脸。
什么都一样,却又什么都不一样。
谢轻卿错愕地看着他,浑身都是破绽,却又合情合理。
萧亦然见过全天下的赝品,即使是真的谢知盈在他跟前,还能认得出来吗?
“知盈,不要闹了,朕知道是你。”萧亦然滑坐在地上,抱着谢轻卿胸口互相传递着胸口的跳动。
这点伎俩还是谢轻卿教给他的。
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