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上午,沈泠一行坐着马车去往陆府。
马车不疾不徐晃晃悠悠,路上走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陆廷洲知道沈泠要来,一早等在在门前候着。
接了沈泠,陆廷洲在侧一路将沈泠引至正厅,他看起来似乎比沈泠还要紧张,“沈姑娘,我爹这个人……脾气有些古怪,最不喜别人冲撞于他,一会儿你们见了面,若是他说话不好听,又或是你们谈崩了,你可千万别急着顶撞他……”
陆廷洲就这么一直絮絮叨叨说了一路。
一只脚踏进正厅的门槛,他立马清了清嗓子,毕恭毕敬道:“父亲,我来跟您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孟氏商行孟云之女——沈泠,”
沈泠朝陆修笑着行礼,顺道将此人打量一番。陆修,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一身鼠灰色锦缎长袍,中等身材,微胖,面白儒雅,笑容可掬,仿佛与外界相传“脾气古怪,不好相与”评价不太一样。
这间正厅摆设家具很有讲究,仿古架上各色古董花瓶,古玩字画,十分精巧昂贵。
各自落座后,陆修吩咐下人看茶。
一番寒暄后,沈泠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单刀直入,“不瞒先生,我孟家的确有意将码头买下,但……我实话实说,我们无法一次将全款付清。”
陆修一怔,看了眼一旁的陆廷洲,那神色仿佛是在责备他做事不周,随后微微一笑,“廷洲,你没有把我的意思转告沈姑娘吗?”
沈泠抢先一步接过话,“先生误会了,少东家已将先生的意思完全转告小女,只是,这么一大笔巨款,我们沈家一时之间恐很难筹集到,”
陆修面上依旧挂着淡淡笑,他将手里所托茶盏放到案几上,又将盖子盖上。
沈泠心里一紧,事情似乎不妙……
陆修分明在发出送客的意思,这人变脸比翻书都快。
陆廷洲也急了,忙起身向陆修解释,“父亲,既然沈姑娘能来,定是带着诚意而来,父亲不妨再留下来多听听……”
“犬子已将在下情况说于姑娘,姑娘若真是带着诚意而来,就应先答应在下的条件。”
说罢,再无二话,拂袖离开。
阿信紧张得大气不敢喘,额上渗出些细密汗来,小声在沈泠身边道:“怎么啊,姑娘!”
沈泠面色依旧镇定,起身道:“陆先生之所以急着转手码头,想来,并非只是因为身体原因吧——”
此言一出,陆修脚步陡然一顿,停下,却没有转身。
已经追上前去的陆廷洲,所站角度刚好观察到陆修的脸色,小脸都吓白了,不时朝沈泠眨巴眼。
沈泠却是视若不见。
“先生不过是因为看透了当下时局不稳,着急将手里的资产变为现银,赶紧离开康城。”
陆修慢慢转身,看向沈泠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冷冷笑了一声,“愿闻其详,”
一旁的陆修吓得吞咽了口水。
“其实,先生并非纯粹的商人,先生为人一向我行我素,也对陆氏发展似乎也从甚上心,这些年,康城中曾与陆氏来往的商户多有怨言……这些事先生未尝不知,可先生却并不在意。先生似乎对当下时局安稳和寿阳城一举一动,更加关注。”
陆修面上虽未表露出丝毫痕迹,心底里早已惊涛骇浪。
他暗暗打量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莫非是自己哪里布置不够周密,竟让人有所察觉……
“放眼整座康城,能有实力接手码头的除了我孟氏以外,便只有那城东的朱家。小女不才,造访贵府之前,曾着人细细了摸查过朱氏,说句不中听的,真若论实力,朱氏并非我孟氏的对手。不怕先生笑话,小女今日既敢登门造访,那便是有信心能开出比朱氏更好的条件。”
“那姑娘的条件是……”
“我以三年之约为限偿清。利息就按当年结算,”
陆廷洲借机趁热打铁,陪着笑脸相劝着陆修,陆修思忖片刻,终于点头。
……
签完合约,沈泠心里算是松了口气,她重生伊始之大计终于迈出了一大步。
其实,今日在陆修面前那一番激昂陈词,只是逼不得已赌上一把。
来陆家的前一晚,她将前世关于陆家及其陆家码头相关事宜,仔仔细细在脑中回忆了个遍。因为前世并未过多关注陆家,因而能记起内容有限。
依稀记得,在陆修将码头转手朱氏离开康城后不久,南梁境内的确开始变得动荡不安,后来听说朱家人想要面见陆修,却在他老家没有找到其人,问了周遭邻居,谁也不知他们去向……
直觉告诉她,这个陆修并非寻常人。
虽然回忆中细枝末节不多,但对付陆修已经足够。
合约签完后,并未久做停留。因为听说阿信要动身去扬州,陆廷洲便借机要和沈泠一同出城相送。
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