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装蜀锦的箱子统一用的是黑色,谁允许你私自换的?”
那年轻主事,回道:“蜀地战事才平,四处流民盗匪多,咱们孟氏商行与当地经营蜀锦买卖多年,都知黑木箱里装的蜀锦,蜀锦价比黄金,小的也是担心被抢,这才故意将木箱的颜色打乱……”
说完,那男子噗通一声跪下,“都是小的错,小的万死难辞其咎。要不,姑娘,你把我交给官府吧!”
沈泠的确很气,看了那主事一眼,没好气回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又换不回这批蜀锦。”
“行了,你起来吧!”
陆廷洲见她说这话恹恹的,一副几乎透不过气的样子,赶紧疏解了人群,“散了吧散了吧!别都围着了,”
过了良久,沈泠才对那主事道:“今晚辛苦你把这些都处理一下,看还能不能用,低价处理了,损毁严重的,就扔了吧!”
那主事低头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带着伙计干活去了。
沈泠见他们离开,这才对陆廷洲道:“带我去舱底看看,”
陆廷洲回过神,当即说了一声,“好!”
二人下到舱底,陆廷洲边走边问,“你是怀疑有人故意为之?”
沈泠答道:“为什么别的货物隔舱层都好好的,唯独盛放蜀锦这一层却出了事,”
“现在箱体颜色都被打乱了,不知情的人已然分辨不出哪个搁舱层盛放蜀锦。可知道内情的人,只有自己人,”
陆廷洲突然瞪圆了眼睛,“你是在怀疑那个小主事?”
沈泠向他轻轻“嘘”了一下,示意他小心隔墙有耳。
陆廷洲于是小声发问,“既然你怀疑是他干的,为什么不报官府?”
“现在我也只是怀疑,方才他的那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我若因为这匹货物受损而不分青红皂白处罚他,甚至把他押到官府,誉晖堂其它伙计不知内情,听了岂不心寒。”
说着,他们已经来到那间隔舱层,发现有一块木板周围的确有印记,像是被金属硬物撬过的痕迹……
看来,是有人故意撬开船板导致那层渗水。
离开码头,沈泠片刻不停的赶回了誉晖堂。
暮色渐浓,陆廷洲怕她着急路上出岔子,便也跟着一道回了。
查了一下人员册子,上头只记载了他是东阳郡人,两年进的誉晖堂。
至于身世过往,一概没有记录。她将此事拜托给了郭阿翁,务必暗中调查清楚张福的背景。
回到沈家宅时,已经有些晚了,“回去先好好洗个澡,美美睡上一觉,什么也别多想,明日的事明日操心。”
沈泠点头,与他作别,“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放心!我怎么可能亏待自己,”说完,陆廷洲打开座位旁一个屉笼,摸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沈泠,“新做的琥珀核桃,知道你爱吃,专程带给你的,”
沈泠谢过陆廷洲,转身回了进了大门。
陆廷洲这才上了车,却对那前头的车夫道:“先不回去,咱们再去一趟码头。”
回到东院,沈泠特意绕到孟氏门前看了一眼,屋子的灯已灭,今夜守值的婢女告诉她,夫人这两日身体恢复得不错,晚膳用了云母粥,吃了一块软枣糕,和云媪坐着聊了会儿天就说歇息了。
沈泠还算欣慰,她原想着,蜀锦出这么大的事,理应同孟氏说一下。可一听到她今日恢复不错,想着还是算了,这事还是不告诉她了。
回去后,她洗漱完毕上了榻,没有多想,倒头就睡了。
第二日早早起来,简单用了早膳便赶往誉晖堂处理善后了。
坏事传千里,好事不出门。不过一晚上的功夫,许多人都已经听闻了这个消息。
人还在车里坐着,远远的就看见誉晖堂门口来了许多人。
见沈泠到了,迅速围拢上前,围着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听了半晌,沈泠才算是听明白了,她们都以为这匹蜀锦只损失了部分。原本是登记在册的,人人有份,现下只恐僧多粥多,不够分。
看来人的穿着打扮,多半都是康城大户人家的婢女。那些高门闺女倒也不缺钱,只是想要蜀锦。
越是稀缺难得,越是要不惜一切弄到,以此彰显自己身份尊贵。
而她,是一个也不能轻易得罪。
只是蜀锦这东西产量本就小,再加上蜀地前几年战乱不息,康城中已经几年见不到蜀锦了。
沈泠给半夏递了个颜色,就按之前她们商量好的,把她们之前所交付的定金退还,作为补偿,誉晖堂今日所有的绸缎都半价出售给她们。
可她们根本不听。
接手誉晖堂以来,还是头一回遇如此棘手场面。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外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听说隔壁街的玉人坊绸缎庄来了一匹蜀锦,数量不多,大家快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