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竟来得如此快。姜珩愣了几秒,旋即有一种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说不清是快慰还是别的。照理说,帝王驾崩,他需要表现出足够悲痛,可姜照的事情像是横在心头的一根刺,他做了那么多恶事,死后却还要下葬皇陵,受后代子孙香火。
京城那位是真的没了。他作恶多端,却被不知情的万民敬佩,享百姓奉养,说来也是讽刺。
姜珩很快稳定住了情绪,他不发一言,垂下眼睫继续听影卫禀报。
“昨日晚陛下驾崩后,昭德皇后囚禁了大部分官员、宗室家眷,命龙鳞卫全部带入宫中,今日早朝皇后才宣布陛下驾崩的事情。”
姜珩顿了顿:“今日是皇后上朝?”
影卫答道:“是。皇后在朝上揭露诸多证据,指出陛下生前杀皇嗣,虐幼童之举,经礼部、刑部商议,决定不葬入皇陵。皇后称不愿从宗亲中随意挑选一位如同先帝般的皇帝残害百姓,于是当朝宣布摄政临朝,改年号为天元,令朝臣称其为天后,三日后举行登基仪式,天后当庭诛杀官员,朝臣们少有不从。”
“另外,天后令恒王、越王、赵□□王等世子入京挑选继承人分忧。”
听得那宣召入京名单中的没有凉州王的名字,姜珩颇感意外:“没有我?”
得到影卫肯定答案后,他百思不得其解。凉州王的兵权是所有王爷中数一数二的,凉州王府在边疆根基深厚,颇得军心。若是天后真的忌惮,为何不诏他这个世子入京做质子。连岐山王这种最多在自己封地嚣张的王爷世子都不能幸免于难,天后究竟意欲何为。
说是分忧,实际上就是扣押这些有实权的王爷的世子做质子,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最后寻个由头,削掉这些王爷的兵权,将权利全部握在自己手上。若是反抗,以天后的手腕,怕是要处死整个王府上下所有人。
影卫走后,姜珩独自坐在案前,心绪杂乱。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天后虽然是扣押这些世子,但是她亦没有继承人,必须从宗室挑选,而这些已经长成的宗室世子就是最好的选择。
先帝驾崩不葬入皇陵,他先前做的那些恶也被天后揭露,他做事一向隐蔽,这位新登基的天后必筹谋数载方才抓住证据,她以女子之身收买龙鳞卫,事变当夜扣押朝臣宗室,这样的魄力,确实给所有人致命一击。
姜珩在烛火下沉思。这是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成了他就可以娶自己心爱的女孩,输则万劫不复。
直到打更的声音惊醒了他。他从案上抽出一张纸,提笔写道:臣凉州王世子姜珩恭请天后安。臣父镇守边关数十载,击北境,抗蛮夷,臣欲效仿父为天后分忧。然边关战事稍平,蛮夷不敢妄动,实是无功可立,臣奏请天后允臣入京分忧。
后世记载曰:临帝十四年七月一日,肃隆帝驾崩。昭德皇后令人封锁消息。当夜,昭德皇后指使龙鳞卫扣押诸多臣工家眷与王室宗亲。次日,皇后临朝,降下圣旨告朝臣帝王驾崩,朝中列数先帝罪行。肃隆帝在位二十余载,杀亲子、虐幼童,残暴不仁。因其膝下无子,昭德皇后以此为由,摄政临朝,改年号为天元,世人称其天后。
天后筹谋数载,掌京中龙鳞卫,手段狠厉,凡有异心者,皆尽数屠戮,夷三族。一时间,刑场人头滚滚,京城血流成河,百姓谈之莫不色变。同时,天后广宣诸位王室公子入长安为其分忧,史称宗室之变。凉州王世子上书请奏,天后允。
天后共诏十三位世子入京,却并未定下太子,致使诸世子纷争不断,终使两人终身圈禁、五人亡、三人流放,十三人仅余三人无事。
天元二年,天后言京城命数已尽,八月,迁都长安。天元三年,贤王反,率五万兵马勾结蛮夷,直逼京城。凉州王世子承教于天后,自请镇守碎雪关,以两万驻守军力击退蛮夷十万大军,一战成名。天后大悦,封其为星渊王,三代袭爵不降。
天元五年,天后因病驾崩。临终前留下两道遗诏,封岐山王之子姜景丞为太子,加封星渊王姜珩摄政王头衔,非谋反不得削爵。
后人评其在位期间毁誉参半。天后为稳固权力,宗室血脉凋零过半,朝臣风声鹤唳,王权达到顶峰。又曰,天后在位时,推新政,除弊端,严明律法,因材教化,整治贪腐,同蛮夷和谈,开贸易商路,科举取士不问门阀,实乃奇女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