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只有苦笑着让水生去叫那群同窗回来上课了。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了,顾成玉没意思地跺了跺脚,哼了一声,也抛下顾儒林,自顾自地从蹴鞠场离开了,他宫里的内宦连忙赶上来,又是将帕子递给他擦脸,又是给他整理衣裳,转眼间,方才还热闹万分的蹴鞠场便只剩了顾儒林孤零零一人。
狼狈的顾儒林默默把藤球抱到一旁放好,拍拍沾灰的双手,认真地扯着身上的衣服,眼里露出了不易察觉的难过。
“小顺子,去取点水来。”
忽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顾儒林讶然地抬头,只见一个比他高不了多少的清瘦学生眉头紧皱着走了过来,身上是统一制式的
生员襕衫,却有代表亲王之衔的暗纹金线赤龙,他身后的内宦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取水去了。
顾儒林歪头想了许久,才敢大着胆子猜测地唤了一声:“七……七王兄?”
听见顾儒林小心翼翼的声音,顾轻尘叹了一口气,从袖里掏出一张帕子,递给顾儒林,道:“顾家子怎么能躲在这等地方偷偷哭呢?”
呆呆地接过手帕,顾儒林抹了抹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真的落下泪来,却没用顾轻尘给的手帕,而是自己用袖子擦去了,将手帕还给顾轻尘,不好意思道,声音小小的:“我身上脏。”
顾轻尘摇摇头,对自己这位九弟的小心懦弱却升不起任何的不耐来,只是轻叹一声,接过手帕,替顾儒林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和尘土,见他比之前干净了不少,才笑道:“便是哭时也先考虑他人,九弟果然纯善。”
说着,顾轻尘强硬地将手帕塞给了顾儒林,肃然道:“不过,若不顾虑自己,单单顾虑他人是不行的,正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终不得长久。”
顾儒林怔怔地接过顾轻尘递过来的手帕,困惑地看着顾轻尘,又盯了手里的手帕好一会儿,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蹴鞠场,这才迟钝地后知后觉,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七王兄……”
顾轻尘只是微微一笑。
“不过有时,哭倒比不哭来得好。若是那时九弟愿意在我这个七哥面前诉苦,我自然仍是愿意陪着九弟的。两个人一同分担,总比九弟一人难过来得好吧,至少,顾家子可不能躲在这等地方,以这等面目偷偷一个人哭泣。”
说这话时,顾轻尘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当年的衍之。
面对如同当年的自己一样无助的顾儒林,顾轻尘翻涌的回忆之中,三年前顾轻尘夜里思念母妃时,总是衍之陪着哄自己入睡,任由自己的眼泪沾湿衣襟,却只是
讲一些乱七八糟胡编乱造的故事来哄他开心,鼓励他发泄情绪,偶尔也只默默陪在顾轻尘身边。顾轻尘就是这样在衍之陪伴下度过了自己最难熬的那段时日,如今,看着和当年的自己一般无二的顾儒林,顾轻尘也想做点什么,就像是当年衍之对顾轻尘所做的那样,一如是。
小顺子好不容易寻了些水过来时,便怔愣地看见九殿下扑到自家殿下身上嚎啕大哭的模样。小顺子有些不知所措,只端着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幸好顾轻尘及时注意到了小顺子的反应,做了个手势示意小顺子等在一旁,自己拍了拍顾儒林的肩膀,道:“卯时过了,虽然七哥我不慎介意,不过九弟再哭下去,只怕咱们都要被教习批上好一顿了。”
不知道为何,听见顾轻尘的话便情绪爆发的顾儒林这才后知后觉地从顾轻尘肩膀上爬起来,不好意思地看了顾轻尘一眼,用顾轻尘给的帕子擦了擦眼泪,顾轻尘这才示意小顺子把水拿过来,替顾儒林洗去灰尘,好好整理了一番,这才拉着顾儒林往尚书苑正堂走去,小顺子连忙拿起书囊一溜烟跟在后头。
将将走到门口,顾轻尘便瞧见谢弼和秋少常站在外头,秋少常一副乖巧的样子,水生在一旁噤若寒蝉。
想到一来便得罪了自己最期待的谢弼谢学士,顾轻尘便有些不自在,顾儒林却像只鹌鹑一样躲在自己后头瑟瑟发抖,顾轻尘也只有硬着头皮迎上去,恭恭敬敬拉着顾儒林见了礼。
谢弼背着手点头,脸色不悲不喜,只先看着顾儒林,轻声道:“九殿下先进去点卯。”
然后又看向顾轻尘,无奈道:“至于孝王殿下……你先同少常过来,先拜过了至圣先师,再论其他。”
说罢,谢弼转身便向另一方向走去,留下秋少常和顾轻尘苦笑着对视一眼,便也只好乖乖地跟在谢弼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