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进门的那一阵风上下翻飞。
念宁不自觉地看向陶绩的脚,见他踏着风雪而来,不落俗陈,轻舒了口气。
请过脉,陶绩禀告:“适子身子已痊愈,可以恢复行动。这几日可在院落里到处走走,活动筋骨。”
“正巧,刚才闻念宁公主烤点心,我也饿了。”唐平说完,都瞧向念宁。只见她因为心急去吃糕点,抹了一手、一嘴的炭灰,像长了一圈的胡子。
嘉瑛紧皱眉头:“长姐是王室贵族,言行怎可如此放纵,面容怎能不洁!”
念宁意识到自己出丑,用手背去擦,没成想,黑印越来越大。
陶绩突然上前,低道一声,恕臣失礼,便扬起手用帕巾一点点将灰垢擦去。
陶绩的毫不避讳让嘉瑛有些吃惊。但她是个骄傲的人,旋即又想:陶绩不过是看念宁痴傻,照顾幼小罢了。毕竟像她那般姿容,如何能与自己相比?
这边念宁也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陶绩。屋子里暖洋洋的,随着陶绩一下一下地擦拭,带着草药的气息一阵阵扑到念宁的脸上。她的心与冻疮处的手指一样,都痒痒的。
唐平见嘉瑛与念宁公主都怔愣地望着陶绩,便岔开注意道:“听闻这璆琳客馆因有一观景阁得名。木质架构,四面却用透明美玉砌成。居坐其中,不受自然之风雨,而能清晰看到屋外之景。今日凑巧,不如我们一同去围炉观雪。”
嘉瑛起身先行,陶绩也欲走,只有念宁还赖着不动。
“微臣陪念宁公主先去观景。”
“不嘛~我要等花生烤熟。”原来是恋着烤花生。
唐平却是不客气:“念宁公主是要看本适子更衣吗?”
念宁这才明白那两位先行前往的原因,讪讪地缩了头,也向外走。
“念宁公主要是欢喜,不若让侍从也在璆琳阁中搭上架子烤些花生、枣子、桂圆,也不失一件雅事。”陶绩解围道。
念宁一出门就被冻得哆嗦,声音大到让前面一前一后的两个人纷纷转头。
两人同时转身的那一刻,念宁被风雪眯了眼,雪中的嘉瑛与陶绩挺立如玉,俊朗如琼枝,“好似神仙眷侣!”念宁不由脱口而出。
这句话把嘉瑛说得低着头,急急向前走。璆琳阁确实美,玲珑剔透,与王宫中富丽堂皇的景致相反。嘉瑛与唐平一起围炉、品茶、咏雪。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
“嘉瑛公主不仅国色天香,更有咏絮之才,真是德荣兼备、天下绝伦!”
“适子谬赞了。”嘉瑛昂首微笑。“嘉瑛凡为一事都讲究卓越。”
念宁喝了两口茶,便开始烤栗子、玉米、红枣、桂圆、橘子。只有太阳,没有冷风。璆琳阁中弥漫着暖香,诱惑其他三人也不念什么诗。
念宁吃累了,就看雪地上找食的四五只鸟儿,落在白茫茫一片雪地上,鸟儿频频向雪上啄食,但所获甚少。
吃饱喝足,唐平又要以鸟为题歌咏。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么“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念宁只是掰碎了花生米,打开窗户向外投掷。
“念宁公主赤子之心,善及万物,令我等汗颜。”陶绩称赞道。
念宁不解地看向他,道:“若在花生碎上支起网,往下一拉,准能逮住几只鸟儿。倘若在这炉子上烤着吃,一定美味。”
众人雅兴都被扫空。嘉瑛听了,浑身汗毛直竖,胃里直犯恶心。
吃完咏罢,唐平命侍从拿来他的木雕品供嘉瑛公主赏玩。
唐平虽贵为一国适子,但因其母后地位尊贵,他又是正宫长子,名正言顺,所以自小没什么权谋争斗。他就一个兴趣爱好,潜心木雕,奇枝怪树经他手摇身就变成栩栩如生的鱼鸟花卉。
唐平虽在宫廷之中,却在斗争之外,也就没有权谋之心。宫中之事,他是全然不知不管。
“适子身居高位,理应心怀大志、筹谋大事,潜心读《春秋》等书,治理一方,怎么做这些百工之事,自降身份......冬日天黑得早,也黑得快,嘉瑛先告辞了。”说完起身便走。
唐平送到门口,不舍地看着嘉瑛:“天冷...夜...黑,公主要小心,免受风寒。我...”
“谢适子关怀。”嘉瑛虽然面上温和,实则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什么我......小孩子嘛?话都说不全。”
一阵冷风夹着风雪扑面而来。嘉瑛与陶绩的侍从都为主子系上披风。只有念宁瑟缩在一旁。
这时,一个英朗的身姿挡住了念宁面前的风雪,接着一阵暖意袭来,念宁周身被热气包裹。
陶绩小心地将自己的裘袍披在念宁身上,温暖的手指从她颈间略过,为她笼紧了裘袍。手指在领前反转,一一系上袍带,让裘袍不漏一点空隙。嘴里还说道:“姑姑也真是,这么冷的天,怎得忘记带公主的披风。”颖初姑姑只是“是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