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河朔、吐谷浑乃至整个西路,有多险象环生么?”
“与你何干,好像你知道似的!”他气哼哼说,一边怂了吧唧地去捡那掉在地上的桶。
笤帚落在贺赖孤的脚边,他竟然纡尊降贵地替他捡了起来,递给刘奕平。
“我当然知道。”他按住了刘奕平的肩膀。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那么沉重,搞得刘奕平一肚子的火气都像是被盖了个盖子的烛芯子,扑拉一声灭了下去。卷睫下头那双瀚海一样的蓝眼睛,深不见底。
他好像确实不知道这暗卫,在成为郑家三娘的暗卫前,是做什么的。
瞧他在龙都西市上胡商圈子里头游刃有余的样子,似乎这男人真的经历过不少。
他皱着脸扒拉开了贺赖孤的手,问他:“怎么着,那你要我跟你学个啥?”
贺赖孤和刘奕平两人在后厨久久不出来,前头的刘管事倒也不着急,忙里偷闲地和余香楼上的伙计拉家常:“你在楼里干多久啦?”“你们年关的收益咋样啦?”“今年是不是挺赚的呀?”
伙计就一五一十地回答:“干了两年了。”“我瞧着挺好的,每天都忙死了,回去还有好几个腊日祭品的订单。”
扯了不知道多久,后厨的贺赖孤和刘奕平两人还没出来,侧门却又被人敲响了。
余香楼的伙计以为是府上又向别家定了什么贡品之物,瞧瞧伸长了脖子去看。刘管事倒是不记得府上还订过什么东西。现在有余香楼这么个现成的不用花钱的在,何必跑去别家订购腊日佛诞用的祭祀用品?
他朝那活计尴尬笑笑,抬手招了个僮仆去开门。
这回来的却是个头发乱蓬蓬,声若洪钟的杂胡。他穿着一件已经脏到瞧不出兽种的皮袄,瞪着一双发灰的麂皮靴子,腰间还挂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那开门的僮仆吓了一大跳,顿时腿都软了,反而是路过的秋韵认出了来人:“是幽州的延拓大哥!”
刘管事定睛一瞧,还真是之前雇佣的,护送世子妃姐弟南下的杂胡佣兵。
延拓一眼认出了世子府上两位管事,抱了抱拳:“刘管事,秋管事!”
刘管事连忙迎上去:“延拓大侠既然回到了龙都,想来我家世子妃和舅公子已经安全抵达徐州了?”
延拓说:“舅公子抵达徐州了,世子夫人路上耽搁了一会儿,自青州至徐州那段路不是在下送的,不过我们回程的时候遇见了世子夫人,她叫我给世子托个信物,让世子不必担心。”
言罢,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干净的布包来。
他一身的风尘仆仆,头发看上去像是两个月没洗了,脸上也被朔风和尘土刮得一道一道皲裂的口子,路途劳顿狼狈不堪。不过那个布包却被他保护得很好,没有沾染一点风尘,甚至都没沾上胡饼的碎屑。
刘管事顿时拿出了一副笑脸,接过那干净布包,道:“实在是麻烦延拓大侠了!”
刘易尧本来在书房研究翟融云的手记,秋韵敲门而入,手中拿着一支精致步摇。
他抬起头来,问道:“何事?”
秋韵呈上步摇,说:“方才延拓登门,说是回来的路途中在青徐交接之地见到了三娘子,三娘让他捎了这个回来给郎君,告诉郎君一切安好。”
刘易尧一听是三娘的步摇,猛地站了起来去接。
那步摇冠小小的,缀着金叶子,拿在手里一晃,那些金叶子便各自摇曳,映着天光好看得很。那步摇是慕容部中流行的样式,普普通通,男女皆可佩戴,所以一开始刘易尧并没有把那步摇当一回事儿。现在放在掌心里头,却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三娘还说了什么了么?”
秋韵摇了摇头。
刘易尧盯着那步摇,复又看了一眼桌上写了一半的,满是涂涂改改的羊皮卷,深深叹了一口气:“延拓在青徐交接见到她的啊。这样算起来,就算她抵达书院之后立刻返回,只怕也不能在年前赶回来了。”
秋韵不言。
龙都至彭城往返堪堪两月,三娘子走的时候就是压着时间出去的,在青州这么一耽搁,元日前肯定是回不来了。
刘易尧有些颓然地握着那枚步摇坐了回去。
这婚都结了,倒还是得一个人过年。
不过也罢,十年来,他都一个人过年过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