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一州刺史, 竟然亲自出面安排他的事情,刘易尧竟然不知道自己这么个镇西王继承人的身份那么好使。那段刺史分明就是在疑心他身旁虎贲消失不见的事情, 却半个字儿都没提及,围上围下得像是只簇拥蜂后的雄蜂,嗡嗡嗡个不停。
尔朱光都觉得他有些过分小心了。他在青州和同为刺史的步六孤继打过交道, 那步六孤继害怕尔朱部兵匪的武力, 对他们这帮羯人也算是谄媚,倒也没谄媚到段联这么个地步。
段刺史给安排的官驿很大, 几进几出的院子还有宽阔的马场,刘易尧只准备在太原待个一两日, 补上水与食物, 然后渡过黄河往关中去, 并不想在太原滞留太久, 但那段联却摆出了一副好客姿态, 给官驿里头塞了好多侍婢。
“这圣上还说要让大单于赶紧到河西接手那烂摊子呢, 段刺史倒是巴不得把人留在太原似的。”尔朱光瞧着一个漂亮的小婢女端着精巧的食案往刘易尧的房里走,摸了摸鼻子。
呼延西坨这几天和尔朱光混熟了,也混在尔朱部的那堆兵里头和他们同吃同住,一点儿都没有呼延大人的自觉。他瞧着那小婢女夸张地扭着腰踩着猫一样的步子往刘易尧房中去,露出了个微妙的表情:“那姓段的难道不是给姓冯的做事的么?”
尔朱光道:“我看那姓段的分明是知道贺罗托死在了太行山里头了, 却装个不知道的样子。”
呼延西坨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那他能怎么办, 还敢问咱们大单于:‘贺罗托那帮虎贲呢?’, 他又不是傻子。龙都还忌惮这匈奴五部呢, 要是敢在路上对大单于下手,河西立刻就叛给他们看!那帮龙都的人胆子小的针尖一样,敢动?”
尔朱光一脸的懵逼:“啥意思?”
呼延西坨到底是在河西二十多年,又靠近河西权力的最中心,道,“咱们叫他们给圈在河西那块荒地上那么多年,一个个都等着呢,北凉亡了一百年了,多少人想着复国?现在的大单于要是也死了,正好能有个由头正面怼这帮鲜卑人。”
尔朱光微微不解:“不是说吐谷浑现在正动手动脚的想吞了河西么?”
呼延西坨翻了个白眼,似乎很不满他的鲁钝:“吐谷浑姓的啥?不还是慕容么?——不瞒你说,要我做了呼延部的酋长,要是大单于半路就死了没到河西,我接到消息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武威的大单于台给控制了,完了把自己立为单于,打着给挛鞮刘氏单于报仇的旗号,向北燕和吐谷浑宣战。反正挛鞮刘氏气数都尽了,我要能把吐谷浑或者北燕给搞一搞,在河西的威望不就有了?将来的单于不就是咱们呼延部的了?”他拍了拍尔朱光的肩膀,道,“四部里头怀着这样鬼胎的人不在少数。”
尔朱光闻言一惊,退后了一步向他拉开了距离。
“你这话什么意思!“
呼延西坨怒踹了他一脚:“什么意思?就是龙都的人现在已经混到河西里挑拨诸部,就等着大单于到了武威,让咱们自己内乱,好借我们的刀杀人。但凡大单于手段不够,压不住四部贵族,总有人会想着取代他! 那这就是匈奴内部的事情了,这帮鲜卑人能摘得干干净净。完了再撺掇撺掇吐谷浑,咱们凉州的匈奴岂不就是全都被鲜卑给吞了?这就是龙都宫里头那帮人打的主意!”
他又继续说:“所以他们只会等着大单于进河西,而不会在路上自己动手,给河西送把柄。懂么?”
尔朱光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他又问:“那你方才说的四部想要内乱是真的么?”
呼延西坨几乎脱力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是有些人想这么干来着——”
“你不是说忠于大单于么?”
呼延西坨两手一摊,无奈道:“对啊,那是因为我知道我肯定搞不过大单于。你看现在大单于文文弱弱的,你不晓得他后台有多硬!”
刘易尧的后台能有什么,不就是个已经死了的,曾经名满全燕的镇西王的爹么?尔朱光颇为不解,这后台也就听着如雷贯耳了些。若真如呼延西坨所说,河西心怀鬼胎的酋长众多,那刘景的威望并不能给刘易尧带来任何好处。
呼延西坨道:“你以为我那河东的老子是谁都能差遣的动的?”他舔了舔嘴唇,满不在乎地说,“姓冯想借我们的手除了大单于,但我们也得考虑考虑成本,不是么?要是他真是个酒囊饭袋,撑不起河西的架子,四部里头有的是人想接他的大单于之位。但他要是撑得起来呢,我们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推翻他?好好给他做四部贵族,吃香喝辣的。”
尔朱光被他绕晕了,愣了半晌,问道:“那你究竟忠不忠于大单于。”
“忠呀!”呼延西坨都懒得给这个脑子生锈的羯人解释了,“我要不忠我干嘛花重金请罗阿斯来弄死那帮虎贲啊?你不知道请这么几个有多贵!”
“那你刚才还说要抢大单于之位……”尔朱光皱眉。
呼延西坨气得踹了他一脚:“我说的啥?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