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那个人知道她十几年来所做的勾当,甚至直接借了她的手,要了慕容焕的性命。
那药是她送的,十多年的方子是她配的,就连张医正都以为,新加药剂的事情是她动的手。
她以为万事皆在她的指掌之间,每一步棋都精准无比,却不知道事情早就在她自信满满的时候偏离了轨道。
她开始心慌起来。
这么多年,她在宫中一手遮天,耳目遍布,却不知道在何时被人钻了空子,当了枪使!
她慌忙怒道:“去查,去查是谁改的药方——来人!来人,去宣大司空!快去宣大司空!——等等,你去!”她直接退了一把大长秋。
大长秋跟随冯后多年,方才听见了张医正的说辞,自然也在一瞬间反应过来事态的紧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滚下台阶,撒丫子往宫外狂奔而去。
宫门正在次第下钥,大长秋跑到正华门,从此处出去便是三十丈宽的朱雀广场,朱雀门内驻扎虎贲羽林。宫门下钥的更鼓从内门一路敲到外门,正华门朱漆金锁的两扇门扇在她面前正要关闭。
大长秋高举起皇后的金令,高声喊道:“慢!皇后有令令本官即刻出宫召见冯大司空!”
守门的羽林抬了抬眼睛:“这么晚了召见冯司空?”
“中宫要事!若有半分差池唯你是问!”
大长秋怒目瞪眼。她作为女官,却是中宫中品阶最高,比羽林中郎还要高出一级,平时她要出宫门,就算是宫门已经下钥,也不会有羽林敢来拦她,更何况此时她手执皇后金令,赦奉皇后口谕,出宫延请的则是三公之首冯居安。这正华门的守卫却这般轻挑地打量着她。
“正华门已经下钥,若有要事,也需等到明日,这是祖宗立下的规矩。”那羽林卫带着兜鏊,大长秋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被他那轻描淡写的一句一激:“你说什么?”
守门的羽林将身侧长槊横在身前,抬高了下颌,他生得高大,兜鏊下只能看见下巴坚毅的线条:“大长秋,宫门已经下钥,按宫规就算是皇后亲自出来,也不能过这正华门。”
他这话刻意说得极慢,一个字一个字就砸在大长秋的心间,她方想说:“本官所奉的是冯皇后之命延请司空——尔等如何敢拦?”
不远处的朱雀门就在她面前重重阖上,发出沉重的闷响,直接将她的心跳撞慢了一拍。而正前方的正华门,两队羽林已经开始拖拽起城门的深锁。巨大的木质城门正在渐渐阖上,将她和咫尺之间的朱雀广场隔离开来。
她面色陡然一白——
有人能在冯后所控制的陛下药膳之中动手脚,自然也能在冯后所控的虎贲羽林之中安插人手!
大长秋尖声惊叫了起来:“你是何人——羽林中郎!来人哪——啊!”
可她话音未落,前方正华门城楼之上,一支白羽箭如同一只暗夜中的游隼,藏在沉重的更鼓和宫门阖上的重响之中,悄无声息地划破夜空,直直没入她的腹部!
大长秋浑身一凛,血液朝着下腹集中,她口中喷出一股鲜血,一双眼睛死死瞪着那个守门的羽林。
正华门前守将共十二人,除了方才那个同她争辩者,其他十一位,对她置若罔闻。
手中的皇后金令摔在了正华门前的青砖之上,大长秋腹部的鲜血缓缓渗出,渐渐染红了她精致的品阶官服。
她往后退了两步,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那个高大的羽林。
羽林卫摘下了兜鏊。他的面容上是汉人的血统,一头枯黄的发被潦草束起,炸开的毛发在夜风中微微抖动。但他脸上的皮肤,却和寻常的汉人不同,带着风霜侵蚀的皲裂。
他看上去三四十岁年纪,实际年龄可能比脸上的更轻一些,但是下巴上却没有一根胡须。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颊上,黥着一个字——那是代北苦役的罪人象征、是代北冯氏手下奴隶的标志。
大长秋大睁着双眼,身体朝着背后的青砖跌落,从她身下渗出的血液很快沿着砖缝向外流淌,浸污了地上金色的皇后令牌。
黥面的将领只是垂眼。
更鼓停了,但是正华门前只沉寂了一瞬间,紧接着,城墙上想起了沉重的鼓点,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黑甲的羽林军像是迁徙的蚁群,从城墙的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如同一片黑色的潮水。他们不知何时就已经守在了正华门下。而当朱雀广场上巡逻的虎贲发觉事态不对的时候,他们身边的战友已经开始对他们拔刀相向。
羽林卫们跨过大长秋的尸体,踏着整齐沉重的步伐,朝着太极殿行进而去。
还在太极殿前紧张踱步的冯皇后突然听见了远处正华门中传来的鼓声。
她大惊:“怎么回事?诸宫嫔妃呢?高淑妃呢?正华门为何鸣鼓?”
张医正也开始瑟瑟发抖起来,他朝着殿内退后了一步,正想开溜,此刻,下方跪着的几个医工之间,突然有人一跃而起,从袖中抽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