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还是那般倔样子,也知道不能再拖延,便提起罗裙,要进院门。
可才只是一个转身,手臂却被他拉住。
她动弹不得,挣脱不得,竟是对七爷有了脾气,才抬眼要说话,只看到他眼神坚定,可那双专注盯着他看的眼里,藏下了多少偏执和意气。
“我听你的便是。”
“您终有一日会明白的。”云栖见他神色稍有松动,这才脸上有了些笑意。
靳繁也不去反驳什么,虎狼一般的心此刻却隐动着,嘴角扯出乖觉的笑。
“爷近日一定忙坏了。”云栖还有半句话没有说,但是她也不能讲。
“不碍事,忙的事情有了好结果,就值得。”靳繁与云栖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就很认真,笔直站着低头说话,比在御书房回答先生的问题还要认真。
“什么好结果?”云栖不知怎的就问了一句。
“父皇秘谕,三月初六接母妃回宫。”
云栖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事,更何况,七爷还说的是秘谕,他竟这样一问便答出来了。可他脸上竟没有一点异动,仿佛他从未知道秘旨的重要性一般。
“丧期三年那天,父皇一去杜陵祭拜覆土后,回程的路上就会来这儿。”他顿了顿,本不想开口。“到时候三哥也会来,你离他远点。”
云栖艰难地接受着这么多话,甚至都不知道,怎么一夜之间事情变得这样顺利。但是心中也能猜到,他会付出多少。
“奴婢知道了。”若是三年前,云栖定要说上“三爷是顶好的人”这样的话,但如今对着靳繁,却只知道他说的话自有道理,自己照着他说的去做便好,疑惑只用埋在心里。
靳繁笑了,他很喜欢被云栖信任的感觉,便是心也熨帖起来,只在劝自己再慢一点,再耐心一点。
山河如旧,故人如常,便是时间消磨得久一点,又有何妨?
靳繁所说的秘谕,云栖再没有告诉第二个人,可每每再见到娘娘,她总是用心领神会的眼神看着她,好似在说她们曾经要的,终于要实现了。
三年大祭的前七天,寒梨原才听了圣旨,又是封山又是排查。寺里上下虽然是出家之人,但并未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她们急着清扫修缮寺中,也忙着给舒贵妃举行还俗的仪式。终究,若是在文武百官面前见到她那般素净的样子,皇上的脸上也难看。
如何做到寺中上下自持又不失对皇帝到来的敬重,这是每个皇家寺院都有的规程。
而娘娘身边的宫女们也重新学起了宫中的规矩和要求,几个老人儿还好,平日里对自己要求就高。遇上星移这种,素墨的姑姑的藤条早就不知道招呼了多少下。
“姑姑,回了宫,我的日子会好过些么?”星移揉着自己发疼的小臂,今日已经不知道被素墨吓得掉了几回泪了。
“素墨姑姑只是打了你,打了是为了你以后不再挨别人的打。”云栖拿着金创药进来,许是很久没有练,她的腿脚也有点发酸。“若是犯在别人宫里,打死不论。”
星移吓得缩成一团,到底那不想再去宫中的话语没敢说出来。本来嘛,天下那有那么好的事,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要走?
“娘娘那里我找个机会再去说说,你别担心。”
风隽看向孤单坐在角落里的月影,几分心疼。她生了病,就是娘娘不做这件事,她也未必能通过女官的检查,能让她安然进宫里。可是于娘娘而言,这到底是伺候了她好几年的宫女,重新学规矩的没有安排她,新制的宫中宫女的衣服也没有她,却也不说她回不了宫,能不能将她放出宫,这便是让人寒心了。
“不回去也好,我这个性子,也不适合宫里。”月影笑笑,她总是那般温柔。
“那也得问娘娘去要个好去处。”云栖虽不愿意对着娘娘开口提任何要求,但一想到如果月影被遗忘在这里,若是寻常寺庙还能有个活路,可这是吃人的皇家寺庙,这又要月影怎么活?
月影的眼里才泛出泪来,一时的委屈像打翻了,虽无声,但连星移都察觉到了她的伤心难过。
人都说落难才能见真情谊,可未曾想于有的人而言,却是只能共苦,而不愿意怜悯一分一毫。人人要回去都开心得紧,可是一看到舒贵妃,心中又是有根刺。那不光是春霜埋下的,现在又有了月影。宫女们不敢不做事,但是做的事又不是发自内心的。
好在舒贵妃对她们还没有心思,她似乎病了,从宣了圣旨后,身体就不适。一日三餐能正常吃完一餐就不错,身子也惫懒着,看着都没什么精神。可明明如此,却是腰身更显得纤细,姿态更加柔美脆弱,眼角又透出风情来,便对着是个女人,也叫人心疼得紧。
云栖照常伺候,看着进进出出的主持和其他姑子,心里跟明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