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颂一时语塞,沉默在室内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她看着那两把模样相同的绒鞘匕首,不可避免地在脑中去幻想卢明遇刺当晚的场景,心中说不上是怎么滋味,只是种种情绪都像是一把钝了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割着她的心。
“那天白天卢明在私苑的时候,就已经说过桓州的情况,”宁颂稍一顿顿,冷笑一声,“他说他回长安也有暂避风头的意思,没想到啊没想到——”
“长安,也一样有人想要他的命。”
卢明任桓州巡抚使之前,只是长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科举高中之后先是在翰林院蹉跎了一阵光阴,偶然被封令仪赏识才被擢为太子近臣,他当太子舍人的那段时间也极为低调,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更没机会得罪长安的什么人物。
可以说这刺杀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若非要扯上点关系的话,宁颂首先便能想到的就是桓州那几号人物。
可桓州的地主乡绅就算再厉害,也只是地头蛇罢了,远远做不到将手伸来长安。何况方才师兄已经说了,那刺客必然是长安某家贵人豢养的死士。
长安中,到底谁要杀卢明?
宁颂深吸一口气,起身踱出半步,边问道:“师兄,方便让我去死牢里看看吗?”
闻声,宋士和裴韫齐齐愕然,二人难得地看了对方一眼,在心照不宣的视线中,宋士试探着开口。
“阿颂,死牢那地方能不去还是尽量不去。你有什么想要问的还是告诉我,师兄定能撬开他的嘴巴。”
宁颂摇摇头:“师兄勿要忧心,我只是想去看看……你都撬不开嘴巴的死士,我是不会不自量力的。”
宁颂在镇安府这么多年,去死牢的次数屈指可数。
镇安府的死牢从来都关着些亡命之徒,进去的人只有被折磨死这一个下场,便是连自尽的机会都不会有。
因而坊间的人总是绕着镇安府这处走,不知是谁胡诌致使流言流传开,说夜半时总能听到镇安府的死牢有哭嚎之声,定是冤死的邪祟在伸冤,准备什么时候抓人报复呢。
一盏幽灯照下去,冷冽的空气中飘散着一些尘埃,宁颂跟在宋士的身后缓缓走了下去,几步之后,她稍作停留,回头看向了天光大亮处。
裴韫站在那里冲宁颂摆了摆手。
“我就不下去了。”
宁颂轻轻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跟上了宋士的脚步。她觉察到身后裴韫的视线一直牢牢追随着自己,直至掌中的幽光彻底成了豆大的萤火,那道目光才消失不见。
刺客被关押在死牢的最深处,越走血腥味越浓,宁颂见惯了血腥的场面,心中倒也没浮现出什么不适,只是目光扫过几种刑具时心中免不了有些胆寒,而后更加佩服起自己师兄来。
“宋总旗……啊,宁总旗!”
对上看守的人略有惊讶的眼神,宁颂神色没什么变化,宋士回头看了宁颂一眼,旋即压下眸中的关怀,冲那看守的人扬了扬下巴。
“把门打开。”
锁链缠绕垂在地上,宋士推门走进去,缓缓踱步至光线幽暗的监牢内,看到了躺在草席上奄奄一息的刺客。
二人并肩站在那里,彼此间并无半分交流,牢房内针落可闻。
“人在这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宋士抬手从一旁舀了一瓢水,冷水在刺客脸上炸开的一刹,他整个人痛苦地蜷缩了起来,被绑着的手用力抬起,挡在身前胡乱动着。
口中不住呢喃着一些什么话,宁颂不用分辨,也知道他说的大概都是什么。
无非就是“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宁颂蹲下身子用手钳住他的下巴,平视的刹那,那刺客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宁颂手指用力打住了他想别开脸的动作,轻声问道:“认识我吗?”
刺客唇瓣翕动但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瞧对方想躲又躲不开的模样,宁颂心里有了底,漫不经心笑了笑:“原来你认识我啊。”
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弹了弹指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而后屈起关节慢慢地在刺客受刑讯而留下的伤口上碾了碾,轻嗤。
“穿着云罗就出来办事,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蠢还是盲目自信……你的主子大概也和你一样愚不可及,在镇安府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你以为你还有命回去么?
“没关系,你不想说也不碍什么事,长安里有小心思的就那么几个人,一个一个杀过去,总不会有遗漏的。”
刺客突然撕心裂肺地笑了起来,他唇齿间溢出一些血沫。
“哈哈哈……痴心妄想……你镇安府的人才是狂妄自大,真以为……自己只手遮天?”
宁颂笑容未敛,碾着他伤口的手停了下来,在刺客身上择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轻轻抹了抹。
“卢明这个人很少会得罪什么谁,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弱书生,也就脑子算是全身上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