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流民惊动驻守楼檐之下的官兵,一时间,刀光血影。
男女老少的惊恐嘶吼声很快被大雨淹没,水洼倒影缓缓瘆红,流淌到池梧脚下。池梧粗眉紧扭,他揎起袖子,就要向外冲去。
又是宋三理将他拉回来。
“你莫要出去,那是婺川县的耕农,没有路引就弃田离乡,官府抓到,本就该诛。”
“可婺川向来土肥田沃,从未闹过灾情饥荒,耕农无故为何要弃田?”
面对池梧的质问,宋三理火光下面容沉沉:“年轻人,不该管的事情少管,不该问的事情少问。”
“近一个月,不要待在锦阳。”
“锦阳这场雨,是越下越没有尽头了。”
宋三理喃喃自语。
池梧听到此话眼皮直跳,他正想追问为什么,复抬眼,发现锦袍商人早已经消失在黑静的巷口。
锦阳?雨?什么意思?
他呆呆伫立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好心……好心老爷?”
巷口疑惑声乍起。
池梧看去,竟是适才他施舍铜钱,去夜市买饼的母子两。
她们侥幸躲过杀戮。
妇女本向着池梧一步步走来,却在看清满地伏尸时厉声尖叫起来。
池梧赶紧捂住她的嘴:“大娘,不是我杀的,是官府,你不要怕。”
妇女颤抖噤声,沙哑:“官……官府?”
“你们为何要离开婺川?”
妇女瞳孔出现惊惶,她抓住池梧衣襟大哭:“是洪水……洪水决堤,将整个婺川,都淹了啊……我们全村,上百号人好不容易才活着逃出来,谁知道……谁知道……”
妇女失魂落魄游离在尸体间碎碎念,池梧皱起眉头,越想越害怕。
婺川决堤,婺川,是锦阳上游……
上游决堤,那锦阳……
耳旁蓦然响起宋三理离去那番话。
离开锦阳。
离开锦阳。
锦阳危险!
不行,他现在就要去找希莳!
粘腻血洼在漆夜静静溅出水花,少年眼神锐利,穿透滂沱雨幕,直达百尺之高,灯火未烬的飞栖楼之上。
他摇晃朝飞栖楼正门狂奔直入,通身狼狈,吓坏不少楼里嬉笑娇闹的宾客美妓,众人纷纷回首,只见少年火燎冲上二楼,几步窜到雅间门前。
底下熏醉的侍从抖得一激灵,赶紧拾起手里刀剑向冒然上楼的池梧砍去,却不料慢一步,池梧早已一脚踹开雅间木门,硕壮身躯霎那间跌进屋内。
垂幔深深,香气弥漫,床榻之上的男女□□,缠绕而欢,娇喘声细细。
池梧霎那间心如死灰。
床上的人,不是李希莳。
女人被忽闯进屋内的陌生男人吓得尖叫,节度使匆忙拢起衣裳,将香炉径直砸向外头,大怒:“快给我拖走!快!都是死了吗?”
池梧被七八个长枪架起,他竭力扭身,抬手一挥,五六个侍卫不敌强力,被抡摔到墙边。
他双眼通红,一步步走向床榻深处,喉咙里声音低哑骇人:“李希莳呢?”
“她去哪里了?”
“我问你李希莳去哪了!”
“你把她怎么了?”
三脚炭盆爆响一声被他彻底踢碎,池梧抽出墙上悬挂的长剑,直抵榻上男人的脖颈,利刃渗出红意,节度使全然没了适才狂傲神情,他颤抖地指着窗外楼下一处漆黑:“在……那里……你……”
“你跟我走。”
“没有人的话,我就杀了你。”池梧贴着节度使的耳朵,楼下传来闷沉的铁甲震震,是郡守府上的官兵,察觉动静上楼来。
“快放下大人!”官兵大喝。
“不想你们大人死,就给老子让开!滚!”池梧脸上刀疤狰狞,他躲在节度使后面,步步走得谨慎。
官兵们持着长枪妄想从背后刺袭,却不料池梧身形一转,直接躲开,手中长剑更加使力,节度使脖颈的伤口更深几分。
节度使双腿软颤:“听不到啊?让开!全都让开!”
四周官兵面面相觑,迟疑退下。
池梧胁持着节度使,人群骚乱给两人让路,他缓缓靠近那处节度使指着的漆暗。
那是一个简陋的竹蓬,紧挨灶房。
夜雨凄迷,竹蓬里静悄悄的,火折子透光,晦明在雨里,四五个男人粗俗的恶骂灌入耳朵。
“这个小婊子,命还挺硬,勒半天都死不了。”
“都成妓了,还立贞洁牌坊呢?大人要幸她,还一副死脸不让,呵,也好,爷爷们享福了。”
池梧手里的剑颤抖,他的牙关止不住的交错。
紧接着一阵衣裤窸窣声,走出两个人。
那两人见到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