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裴行祐会帮自己辩上几句。
可谁曾想邵明的人,居然向着窦仪。
皇帝示意裴行祐接着说下去。
裴行祐默了默,道:“事有轻重缓急,择重先为。比起修编大典,这钱财自有更为要紧的去处。”
“但也不能像窦大人说的那般,尽数投入漠北。一来,匈奴王庭凶悍,能不能夺回朔州还尚未可知;二来,即便得了胜仗扫净草原,可攻城容易守城难,若是镇压不善,势必造成更大反扑,此事除了扬我大齐国威,亦无多甚好处。”
“那你见,钱财该投至何处?”窦仪问。
裴行祐回:“不如折中。一半给漠北,一半给河东。河东地动,死伤惨重,正是需赈灾减税之时,朝廷抚恤好万民,在前线厮杀的河东将士也才能更加心无旁骛,一心为国。”
皇帝闻言,摩挲起手中玉扳指,缓缓思量。
……
廊庑迎面扑来湿意,一股股雾沫水珠从檐角刮进,将人衣袍鼓起。
王询不可理喻瞥了眼裴行祐,气得甩袖便走。
千里急召回的人,居然毫无商议就背刺自己,换谁都受不了。
裴行祐在檐柱前停住。
头顶遮来一张油纸伞。
是窦仪。他扬唇:“王尚书看似气得不轻,骤起急雨,裴侍郎,不如一起?”
裴行祐登上窦仪的马车,车轮辚辚,对坐的窦仪望着漆暗中的男人,忍不住试探打量:“裴侍郎当真是公而忘私,为了河东百姓,竟主动放弃了上好差事。”
在他看来,修纂典册不但油水颇丰,还极易同皇帝照面产生亲近,裴行祐今夜此举无异于断送自我仕途。
裴行祐笑了笑,钳口不言。
窦仪与裴行祐共事过些时日,也习惯了他的寡言沉默,倒是没甚在意,仰靠在车椅上,姿态松弛。
马车倏地停住。
窦仪挑起车帷,望向窗外匾额:“裴侍郎,令府到了。”
裴行祐朝他点头致谢。
下了马车,街尽忽然响起踏踏蹄声,是宫中内侍。
内侍侧头朝车内说了些什么,车内懒散坐着的窦仪正肃起身,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进裴行祐耳里。
“公主找我,在景春园?好,有劳中贵人传话,我这就过去……”
马车摇摇晃晃消失在夜色浓雾间。
朱袍青年站在短檐下,半身被雨水浸得暗红也不知,他目光空滞看着油灯在雨幕中照明的小寸光晕,千万条水丝若银针从漆穹坠下,针针锋利。
似要将他万刺穿心。
王娟疾步从院内走来,发现他脸色难看,想问,却不敢问。
裴行祐摇头轻别开她为自己共撑起的伞,拿起了另一把,独自走进府邸内。
王娟望着男人背影,微微失落,但还是很快跟了上去。
*
景春园
帘栊深处飘绕着郁蒸的苦药气,萧锁月正捻匙,将褐汤一勺一勺喂给床榻上的女子。
姚丹珌微咳喘了番,摆手推开瓷碗,意思不喝了。
她眼角泛湿,两颊通红,望着萧锁月又送至口旁的苦药,攥紧眉头,连忙别过头,被褥下高耸的小腹急剧起伏着。
萧锁月无奈,只得放下。
姚丹珌目光润亮,烫得吓人的手忽然抓住萧锁月:“小锁,大殿下去圣上那考学问了这么久,这么还不回来,天都黑了,咱们去问问……”
此话一出,萧锁月便知姚丹珌又烧晕迷了脑。
先前景春园许久才寻来太医,误了时辰,人即便治好也彻底落下了病根,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惹得宸妃起高热,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迷糊时,姚丹珌神志会停留在先皇尚未崩逝那几年,反复不停地询问,萧承瑄在何处,为何许久都见不着他,宫道狭长,天黑有无人替他提灯探路。
萧锁月垂头苦笑。
皇帝现下即便是想来,都来不了。
她只好哄着榻上人道:“皇兄正在路上,不一会便回来,娘娘先将这碗药喝了睡上一觉,醒了便能见到皇兄了。”
姚丹珌这才就着瓷碗将药饮尽。
待人昏沉沉睡去后,萧锁月撒下帘帐,走出卧房。她望着看屋外看守严密的禁军,吩咐默里一旁的珠玑道:“本宫先走,你们看好娘娘。”
珠玑垂头称是。
琳琅忽从门外走来,问:“殿下,淑嫔在外头候了好长时间,说听闻娘娘又病了,做了好些吃食来看望娘娘……”
宸妃幽闭宫外后,后宫妃嫔们大都避之不及,以免得罪皇后。
这个淑嫔倒是例外。
“她有心了。”萧锁月点点头:“不过保险起见,吃食留下,人便不必进来了。”
琳琅闻言,赶忙从侧殿端来食盒,被珠玑止住,珠玑用银针